那道身影僵住的瞬间,赵咸鱼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那不是普通的停顿,而是一种被某种无形之力骤然扼住的僵硬,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被人从内部敲出了一丝裂纹。
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炸开。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暴雨初歇,泥泞的土路上积水横流,赵咸鱼却浑然不顾,提着裙角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回自己那间破败的茅屋。
她一把将门甩上,发出的巨响震落了屋檐下挂着的几串干辣椒。
她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越想越气。
这人先是装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骗她翻山越岭去采那些根本用不上的草药,又眼巴巴地看着她守在炉边熬了一宿,最后竟是为了演一出“天地回应我”的戏码给孩子们看?
他图什么?
图她这穷乡僻壤有几亩薄田,还是图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能给他养老送终?
荒谬!可笑!
赵咸鱼的眼中迸出从未有过的戾气。
她猛地弯下腰,从积满灰尘的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豁口的旧锄头。
冰冷的铁器握在手中,那股熟悉的沉重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定,却也让她的决心愈发坚定。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准你住这儿了?明天就给我滚!”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窗外,南坡那片她耗费心血开垦出来的试验田,突然毫无征兆地骚动起来。
湿润的泥土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搅动,自行翻涌、汇聚,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闷响。
紧接着,一抹抹鲜嫩的翠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迎风便长。
那些绿芽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在漆黑的田垄上,自行排列组合,硬生生勾勒出两个清晰无比的大字——
留他。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雨后村庄的宁静。
负责守夜的铁牛恰好巡逻到此,手中提着的灯笼“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灯油泼洒出来,瞬间熄灭。
他连滚带爬地向村里跑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嚎着:“鬼……鬼啊!田里长字了!山神爷显灵了!”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赵咸鱼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村民们敬畏的议论和铁牛添油加醋的描述,非但没能让她信服,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那份执拗与逆反。
什么山神显灵?不过是那骗子又使出的新花招!
她怒气冲冲地来到南坡,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这个江湖骗子的真面目。
然而,当她挤开围观的村民,看到的却是一幅让她始料未及的画面。
“李砚”——不,那个男人,正一言不发地跪在田头,恰好就在那两个巨大的绿字之前。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姿态虔诚而庄重。
在他摊开的双手掌心,竟捧着一枚由一朵晶莹剔透的青玉色菌菇凝结而成的符印,符印上流光溢彩,散发着一股与这片土地同根同源的厚重气息。
那正是昨夜天地异象的核心,万千生机汇聚而成的——地母嗣印。
见到赵咸鱼,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过晨曦的薄雾,笔直地望向她,目光中没有半分闪躲:“你说不想惹麻烦,可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声怨怼,每一次不甘,都在让这片沉寂的土地为你拼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辩驳的力量。
“我不是来打扰你的安宁,更不是来觊觎你的什么东西。我来,是替你挡住那些你以为已经逃掉,却迟早会来的风雨。”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鸣。
队伍后面的陈阿婆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敬畏,她看着那枚符印,轻声感叹:“老身活了八十年,只在古书上见过……山神认主,地脉归心,这……岂是凡人能够驱逐的?”
赵咸鱼心头巨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符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波动,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长久以来的警惕和被背叛的痛苦,让她硬生生将所有的震撼压了下去。
“我不信!”她梗着脖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神神鬼鬼,都是骗人的把戏!你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说罢,她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愤懑,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抓出一把早已发霉、黏连成块的陈年豆子,这是她本打算拿去喂猪的。
她看也不看,用尽全力将那把烂豆子甩向不远处的老井口。
“这豆子烂了十年!你要是能让它在井里长出新苗,我就信你一回!”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那口古井的井水仿佛被煮开了一般,轰然沸腾,白色的水汽冲天而起。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碧绿藤蔓猛地破水而出,水珠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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