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吞噬着一卷又一卷的心血。
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关于星轨、气运、龙脉的推演,曾是他身为天机阁主凤玦的骄傲与根基,此刻却在火焰中化为无用的灰烬。
他平静地看着,仿佛烧掉的不是自己的毕生所学,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荒唐笑话。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房中只余下死寂。
凤玦走到窗边,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提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写下的却不是玄奥的卦辞,而是一封凡人的“遗书”。
“臣查西南异象,实非人力所能控。若强行干预,恐招天谴。恳请陛下罢手,莫扰此女安宁。”
字字沉重,是他对帝王最后的忠告,也是对过去的彻底切割。
他将信郑重折好,放入信封,置于案头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躺倒在床榻上,闭上双眼。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天机阁主凤玦,只有南坡村的穷书生,李砚。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隔壁的阿七大婶端着一碗粥过来,却发现往日早起的书生竟卧床不起。
她推了推,毫无反应,伸手一探,那额头滚烫得吓人!
“李先生!李先生你醒醒!”
村里顿时乱成一团。
很快,一个自称路过此地的江湖郎中被请了过来,正是阿七假扮。
他装模作样地搭了搭脉,随即捻着胡须,摇头晃脑,一脸沉痛:“哎,这位公子忧思过甚,心火攻心,已伤及心脉。老夫看……恐熬不过三日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村民无不扼腕叹息。
这李砚先生虽然穷,但人长得俊,又有学问,平日里待人也温和,怎么就……
消息传到赵咸鱼耳朵里时,她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盘算着南坡那块地该怎么翻。
听到李砚快死了,她眉毛都没抬一下,直到听说他可能是为了争那块地才急火攻心,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摇椅上爬了起来。
“真是个书呆子。”她嘟囔着,走进了那间简陋的小屋。
屋里挤满了人,空气混浊。
赵咸鱼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李砚”。
他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一只手死死攥在胸口,那手里捏着的,正是一封信。
“你一个读书人,至于为块地拼成这样?”赵咸鱼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满是嫌弃和不解。
她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一块破地而已,没了就没了,犯得着把命搭上?
她懒得理会那些村民的哭哭啼啼,转身出了屋,去自家厨房舀了一瓢水,抓了一把最粗的茶叶末丢进去,随便在火上滚了滚,便端着一碗浑浊苦涩的茶汤又走了回去。
她粗鲁地掰开李砚的嘴,也不管他咽不咽得下,一碗茶汤就这么灌了下去。
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反倒有了一丝血色。
“你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就省得我还要费劲去找人犁地了。”赵咸鱼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自顾自地嘀咕着,仿佛救他一命只是为了让他能继续当个壮劳力。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屋子面面相觑的村民。
当夜,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赵咸鱼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南坡那块等着开垦的地,一会儿又是那个要死不活的书生。
“烦死了!”她猛地坐起身,“死了还得我找人埋,更麻烦!”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她披上蓑衣,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南坡的小屋走去。
风雨太大,她好几次都差点被吹倒。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而就在推门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手里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瞬间熄灭。
屋内没有点灯,却亮如白昼!
只见潮湿的泥土地上,竟凭空长出了一圈散发着柔和青光的奇异菌菇。
那些菌菇通体如玉,莹莹发光,正围绕着李砚的病榻,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缓缓旋转,温暖而圣洁的光晕将整个屋子照得宛如仙境。
雾气自菌菇上升腾而起,缭绕不散,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赵咸鱼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声音都发颤了:“这……这不是我昨天从山上采回来,嫌烂了给扔掉的那些破蘑菇吗?!”
就在她惊骇欲绝之时,床上的“病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青色光晕的映照下,深邃得如同星空,再无半分病态。
他看着她,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
“你说‘想让他好起来’……所以,它就来了。”
赵咸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她……她确实在灌茶的时候说过那句话,可那不过是一句随口的抱怨,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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