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穹公主 第138章 暗市寻踪与隔阂滋生

废弃货船的舱室内，时间仿佛被潮湿与尘埃黏住，流淌得异常缓慢。只有伊尔莎偶尔移动时衣袂的摩擦声，沈文渊微弱却规律的呼吸声，以及巴根、呼和守在门口那沉稳如石的气息，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伊尔莎半跪在酪丹身边，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晕。她不敢动用任何具有攻击性或过于活跃的能量，只能尝试引导空气中稀薄的水元素与生命气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滋润酪丹那因过度透支而干涸龟裂的经脉。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耗费心力的过程，效果微乎其微，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与不甘放弃的坚持。看着酪丹苍白如纸、仿佛一触即碎的睡颜，伊尔莎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无力感。星穹法术博大精深，但对于这种涉及生命本源的重创，尤其是在缺乏相应资源和能量支持的情况下，她也感到束手无策。

另一侧，默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伊尔莎检查过他背后的魔气印记，那团被星辉强行压制住的黑暗，如同蛰伏的毒瘤，虽然暂时没有扩散，但其顽固与深沉，让她深知寻常药物乃至一般意义上的“神医”恐怕都无能为力。这需要的是本质上的“净化”与“驱逐”，涉及更高层面的能量法则。

她的目光偶尔会与靠在舱壁闭目调息的沈文渊相遇。沈文渊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和伊尔莎之前输送的一些温和元气，他勉强维持住了不再恶化。他对着伊尔莎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暂无大碍，目光随即落在昏迷的二人身上，充满了忧虑与沉重的思虑。他知道，所有的希望，此刻都寄托在了外出探查的阿木尔等人身上，以及这片混乱的珊瑚集可能隐藏的、渺茫的机遇。

与此同时，阿木尔、赵莽、王犇三人，已然融入了珊瑚集那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喧嚣之中。

穿过那艘作为临时驻地的废弃货船，真正踏入珊瑚集的主体区域，仿佛一步从寂静的墓园跨入了沸腾的油锅。脚下是连接各色船只、随着波浪微微起伏的简陋木板路，两侧是密密麻麻、由船篷、帆布、乃至直接利用船舱改造而成的店铺与摊位。空气中混杂着刺鼻的鱼腥、汗臭、劣质香料、煮食物的热气、还有某种隐约的**气息，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怪味。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醉汉的喧哗、妓女的调笑、赌徒的嘶吼、乃至不时响起的兵刃碰撞与短暂的打斗声，各种噪音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人的耳膜与神经。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渔民，裹着头巾、眼神精明的行商，袒胸露怀、带着狰狞疤痕的亡命徒，乃至一些衣着奇特、明显来自遥远异域的海客。每一道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带着审视、算计，或毫不掩饰的恶意。

阿木尔高大的身形和冷峻的面容，以及赵莽、王犇那沙场老卒特有的彪悍气息，让他们在这混乱之地也显得颇为扎眼，引来不少侧目。但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掂量之后，选择了暂时观望。

“分头打听。”阿木尔压低声音，锐利的目光扫过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水道和街巷，“赵莽，你去药铺和医馆集中的区域，打听治疗重伤和……驱除邪毒的药物或大夫。王犇，你去酒馆和码头苦力聚集的地方，留意有无黑沙商会或者独眼鲨等人的消息。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明白！”赵莽和王犇点头，迅速分开，混入了熙攘的人流。

阿木尔独自一人，沿着一条悬挂着各种破烂旗帜和风干海产的主干道缓缓前行。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过滤着嘈杂的噪音，捕捉着任何可能与“黑沙商会”、“星穹”、“遗迹”相关的只言片语；鼻子分辨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试图找出不寻常的线索；眼睛更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张面孔，评估着潜在的危险与可能的机会。

他看到了售卖各种稀奇古怪“海外秘药”的摊贩，吹嘘着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其药散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微弱而杂乱，甚至有些隐含阴邪之气，绝非善类。他也看到了悬挂着骷髅旗、明显是海盗销赃的铺子，里面堆满了来自不同船只的货物、武器，甚至……一些沾染着暗淡血迹的、风格古老的饰品，但仔细感应，与星穹遗迹的气息相去甚远。

在一个拐角处，他注意到几个穿着虽然普通，但行动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眼神警惕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卖情报的“包打听”低声交谈。阿木尔不动声色地靠近，凭借过人的耳力，隐约听到了“北边来的……大主顾……出手阔绰……在找‘会发光的石头’……”等零星词语。

北边来的？大主顾？发光的石头？阿木尔心中一动，这很可能指的就是黑沙商会！他们果然也在珊瑚集活动，并且目标明确，在寻找类似星核碎片的东西！

他按捺住立刻上前擒拿逼问的冲动，牢记伊尔莎“避免冲突”的叮嘱，只是默默记下了那几个汉子和“包打听”的样貌，以及他们离开的方向。

随后，他又在一家兼营武器和杂货的铺子前，看到了一块摆放在角落、蒙着灰尘的暗灰色金属残片。那残片的材质，与他之前在星骸礁遗迹中看到的建筑材质有几分相似！他心中剧震，上前假装查看旁边的武器，暗中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力触及那残片。

然而，残片毫无反应，死气沉沉，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废铁。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灵性尽失，或许只是相似而非同源。阿木尔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沉了下去。

时间在寻找与失望中不断流逝。赵莽和王犇也陆续传来消息，结果同样不乐观。赵莽走访了几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药铺和一位据说颇有名气的“海巫医”，对方要么对默那种诡异的“魔气”伤势束手无策，要么开出的所谓“秘方”代价高昂且听起来极不靠谱，甚至隐含陷阱。王犇则在酒馆里听到了一些关于独眼鲨手下在星骸礁吃亏、以及“血蝠号”正在集子外徘徊的消息，但关于黑沙商会核心动向的情报，却如同石沉大海，显然对方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疲惫、焦虑，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开始如同毒雾般侵蚀着阿木尔。他感觉自己空有一身武力，却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局中无处施展。每一次无功而返，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酪丹昏迷的脸庞和默身上那刺目的魔气印记，这种画面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理智。

当他再次经过一个贩卖各种“古籍”、“海图”的摊子，听到那摊主正口沫横飞地向几个好奇的水手吹嘘某张“藏宝图”指向的“海外仙山”上有“起死回生之泉”时，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和怀疑涌上心头。

起死回生？若是沈文渊在此，定能引经据典，分辨其中真伪，或者从那些看似无用的故纸堆里找出隐藏的线索吧？他总能靠着那些“知识”和“智慧”……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阿木尔因焦虑而变得脆弱的心防。他不禁回想起这一路走来，似乎每一次关键的时刻，破解谜题、指引方向、甚至救治伤员，都更多地依赖于沈文渊的智慧和伊尔莎那神秘的法术。而他自己，这个被赋予守护职责的侍卫长，除了挥刀搏杀，还能做什么？就连最基本的寻找救治之法，都显得如此笨拙无力。

一种混杂着自我怀疑、对现状的愤怒，以及对沈文渊那种“运筹帷幄”姿态隐隐排斥的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生、蔓延。他越发觉得，自己与沈文渊，与伊尔莎，甚至是与此刻昏迷却身负“守钥人”宿命的酪丹，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这种隔阂感，在绝望的压力下，被无声地放大。

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内心翻涌的负面情绪，阿木尔与同样收获寥寥的赵莽、王犇在约定的地点汇合。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王犇瓮声瓮气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甘。

阿木尔望着珊瑚集深处那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冰冷的决绝：“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他抬手指向珊瑚集最中心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几艘规模最大、装饰也最为华丽的船只相连，形成了一片类似“核心区”的地带，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更加危险和奢靡的气息。

“去那里看看。既然明面上的医馆和消息贩子没用，那就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找找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或许，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猛药’，或者……抓到那些老鼠的尾巴。”

风险无疑更大，但似乎已别无选择。裂痕在压力下悄然生长，而通往真相与危机的道路，往往隐藏在最为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