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门外。
明明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阳光洒在京都巍峨的城墙下,却照不出这里丝毫暖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混杂着汗臭、霉味、草药味。
南门外靠近城墙的空地上挤满流民。
四散的窝棚搭得歪歪扭扭。
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
婴儿无力的啼哭、伤者痛苦的呻吟、老人无奈的叹息,绝望地蔓延着。
不远处。
南门的守卫手持斧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的人们。
他们在时刻防备着这些流民偷溜进京都城。
昭昭刚跳下马车,看见的就是这副官民隐隐对峙的场景。
她摇摇头,转头便看到范家护卫围着的简易木棚。
木棚上挂着一面素朴的布幡。
上面是云枫亲手写的两个大字:
“义诊”。
他正指挥着杏林堂的伙计将一箱箱药材从马车上搬运下来。
眼尖的巡城司守卫见到马车上的范府家徽,以及车上下来的两位年轻贵女,立刻一溜烟儿向城内跑去。
昭昭捕捉到守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姐姐!”
伴随着若若的一声惊呼。
昭昭感觉自己胳膊一紧。
“这里为什么会这样?京都府不管管吗?”
“管?”
听到若若微微颤抖的声音,她冷笑一声。
将流民限制在城外空地,不就是城内各衙门认为的,最好的管理方式吗?
一旦将他们放入城内,届时,治安、卫生、赈济的责任纠缠不清。
哪个衙门愿意承担后果?
更不用说。
最该担责的京都府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种套路,昭昭过去两年在其他地方见得多了。
想到此处,她意味不明地问了妹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若若,你听说过踢皮球吗?”
“嗯?”
“没事,我们先去搭好的木棚那边。”
若若虽然没有再问,但是她抱着姐姐的胳膊一刻不曾松手。
一路在马车上,昭昭已经多次给自家妹妹打预防针。
但她知道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定会害怕。
就连并非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昭昭,目睹眼前的景象,内心依旧隐隐刺痛。
一个母亲抱着小脸通红、连哭闹力气都没有的孩子,眼神空洞地望过来。
一个老人腿上溃烂的伤口吸引着苍蝇。
他只是麻木地挥挥手,压根没力气动弹。
几个四五岁的孩子,瘦得肋骨分明,脸上沾满泥土。
他们睁着大眼睛,好奇又畏惧地看着姐妹俩从面前走过。
昭昭看着在前面开道的范府护卫,不由得想起出门前的场景。
用早膳的时候,范闲迟迟没有出现。
老爹才告诉她们,他昨晚连夜去苍山处理流民围困庄园的事了。
听说昭昭要去城南门外义诊,也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必要时可以寻求京都府尹的帮助。
昭昭收敛心神,站在义诊棚前,表情有些凝重。
这次伐齐引发流民之乱的规模居然远比她想象中的大。
饥寒之后,必有大疫。
这些密集聚居在城外,缺乏清水和食物的流民,简直是瘟疫最完美的温床。
不过寻求京都府尹的帮助?
昭昭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相信不用自己去请,过不了多久这位大人就会赶过来。
范若若站在姐姐身边,从前平日里接触的不是诗词歌赋就是精巧绣品。
何曾见过这等地狱般的景象?
第一次直面这种景象,她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紧紧抱着昭昭的胳膊,才勉强维持着镇定。
若若鼻翼微动,闻到这里难闻的气味,下意识想用丝帕掩住口鼻。
可看着姐姐云淡风轻的侧脸,她还是默默将手帕放下。
姐妹俩身后几步之遥的位置,云枫抱刀而立。
他身姿挺拔如松,一如既往的穿着玄色劲装,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漠。
仿佛对眼前的景象司空见惯。
云枫狭长的凤眸缓缓地扫视着整片混乱的营地,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
昭昭冷静地嘱咐妹妹做准备工作,指着不远处正在支起锅灶烧水的杏林堂伙计。
“若若,帮姐姐去把一会儿要用到的布巾全部用开水煮一遍。”
“好,姐姐,我这就去。”
若若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可怕的景象,笨拙而认真帮忙烧水,煮布巾。
……
义诊开始了。
昭昭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窄袖衣袍,收拢下摆坐在木棚桌案后的椅子上。
她示意第一个病人上前。
范家车队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过到底后面跟着的药材马车上都贴着杏林堂的标识,而杏林堂在京都时常安排坐堂大夫义诊,广受京都百姓敬重。
故而流民中有些消息灵通的,也只当是今日杏林堂的东家大发善心,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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