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群星挣脱轨道 第213章 引力场扰动·光锥与暗礁

周五的校园，空气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感，但某些无形的引力场，却悄然增加了新的质量。

篮球友谊赛的预告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在班级里漾开涟漪。亨兑现了他的承诺，午休时直接搬了一箱运动饮料到（9）班教室门口，大大咧咧地招呼：“明天比赛，我们班主场！欢迎来玩！饮料管够！”

他站在门口，身材高挑，单眼皮笑得明朗，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贝第一个响应，跑过去帮忙分发，两人配合默契，谈笑风生，俨然成了这次联谊活动的核心组织者。许多同学被这份热情感染，纷纷表示会去加油。

予也走过去，拿起一瓶饮料，对亨点点头：“谢了，明天我们会去的。”她的语气平和，但“我们”这个词咬得很清晰，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丁。

亨看着她，笑容未减，眼神里却多了一丝额外的欣赏：“予姐客气！你们班女生能来，我们班那帮小子肯定打得更有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予还隐约看得出轮廓的肩部，语气认真了些，“伤好点没？那天踢得真拼。”

“好多了，谢谢。”予礼貌回应，没有多谈。她能感觉到亨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时间比必要稍长零点几秒，那是一种纯粹的、对优秀同性的欣赏，坦荡而直接，与卿那种包裹着算计的注视截然不同。她心中微微一动，但面色如常。

这一幕，恰好落在刚刚从后门进来的阳眼中。他拿着平板，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在亨停留于予身上的视线，以及予平静回应的侧脸上，快速扫描了一个来回。他的大脑处理器瞬间调取了关于亨的已知数据：身高约178cm，体重估测70kg，运动能力b ，社交活跃度A，性格外向，对贝有明显兴趣（基于近期互动频率及内容分析），对予的关注指数……新增数据点，需重新评估。

他没有走过去，而是径直回到自己座位，手指在平板上无声滑动。一个新的加密文件夹被建立，标签为「外部变量评估-亨」。里面第一条记录就是刚才的观察：「行为：向予表达额外关切（超越对普通同学的问候范畴）。目标个体予反应：礼貌，中性，无明显回避或积极反馈。初步评估：该变量对现有核心关系网络（予-阳）的潜在扰动系数……计算中。」

阳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值。亨对予的欣赏，是一种基于公开表现（足球赛）和直观印象的反馈，逻辑上合理。予的回应也符合她的社交模式。但为什么，处理器在评估这个“潜在扰动系数”时，会出现0.3秒的延迟，并且伴随有微弱的、未被编程的冗余数据生成（类似烦躁感）？他将这个异常记录在个人日志，标记为「需自我监测的情绪变量溢出」。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篮球赛，以及亨高调的组织，无疑在丁紧绷的神经上又增加了一层压力。她既渴望融入那份正常的热闹，又恐惧在人群中被卿的目光锁定。她缩在座位上，看着贝和亨活力四射地张罗，看着予平静地应对，心中羡慕又惶惑。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徐Sir被叫去开会，教室里只有值班的班干部维持秩序。气氛比平时更松散些。

予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专注地解一道物理竞赛题。秋日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她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脑后那条经过修剪的狼尾碎发，在阳光下发梢泛着浅浅的栗色光泽。她解出关键步骤，眉头舒展，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点了点下巴，那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

这个画面，落入了教室另一角一个人的眼中。

那是坐在靠后位置的林煦，一个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的男生。他成绩中上，不太参与班级活动，总是安静地看书或画画。此刻，他手里拿着素描本，画笔却停在半空。他的目光越过书本和同学的间隙，长久地停留在予被阳光勾勒的侧影上，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怯懦的专注。他知道予是谁——年级顶尖的学霸，足球队的英雄，那个总是冷静从容、仿佛无所不能的予。他从未想过与她产生交集，只是像观察一颗遥远而明亮的星星那样，偶尔将她的身影留在画纸的角落。

今天，他画纸上无意识勾勒的线条，渐渐成型——正是予低头解题时，那缕阳光拂过她狼尾发梢的瞬间。他画得很小心，很细致，试图抓住那份沉静中的力量感。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斜前方的卿，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先是扫过林煦痴迷的侧脸和手中的画本，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予的身上。

卿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又一个变量。一个微弱、胆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量。但出现在这个时间点，有趣。他没有惊动林煦，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

几乎同时，教室前门被轻轻敲响。一个扎着双马尾、脸颊有些婴儿肥的女生探进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在教室里搜寻，很快锁定了予的方向。她是初一（3）班的苏晓，小学时和予在同一个数学竞赛班待过，一直把予当作偶像和“女神姐姐”。

“予学姐！”苏晓声音清脆，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一点点害羞，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予抬起头，有些疑惑。

苏晓鼓起勇气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袋，脸微微发红：“学姐，我……我听说你上次足球赛受伤了，这个是我妈妈做的蜂蜜柠檬糖，对嗓子好，也……也能补充点能量。”她把纸袋放在予的课桌上，像完成一件重大任务般松了口气，眼睛却亮亮地看着予，“学姐你踢球的时候，太帅了！”

教室内响起几声善意的低笑和起哄。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苏晓。你太客气了。”她接过纸袋，语气自然，“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还好！有问题可以请教学姐吗？”苏晓立刻接话，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予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苏晓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又说了两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偷偷回头看了予一眼，眼神里的崇拜和好感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小插曲让自习课的气氛更加活跃。逸趁机起哄：“可以啊予姐！男女通杀！”

予白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低头看题，但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而教室后方，阳的平板屏幕上，数据流出现了短暂的紊乱。新变量输入：「林煦-观察型微弱关注」，「苏晓-公开崇拜式示好」。这些数据本身权重不高，但它们的集中出现，尤其是苏晓那种公开、直白的表达方式，与亨那种坦荡的欣赏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予正在被多方关注”的聚合效应。

阳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调出予的社交吸引力模型，原本稳定的曲线出现了新的波动峰值。他试图用理性去分析：予的能力和表现获得认可是必然结果，这些关注是正向反馈，有助于提升她的社会评价和自信心指数。

但为什么，当逸起哄说“男女通杀”时，他手指点击屏幕的力度会无意识地加重了3.7%？为什么处理器在模拟予接受苏晓礼物并微笑回应时，会弹出一个低优先级的警告提示，内容是关于“不可控外部变量增加可能导致的决策干扰”？

这不符合最优化原则。外部认可对予的成长是增益项。他的分析逻辑链出现了自相矛盾的节点。

阳摘下眼镜，用镜布慢慢擦拭，这是他感到困惑或需要重置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镜片后的眼睛，再次望向予的方向。她正将苏晓给的糖果袋收进书包，侧脸平静，似乎并未受到这些额外关注的干扰。

她总是这样。冷静、稳定、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么，这些新出现的“引力”，会对她既定的轨道产生扰动吗？更重要的是……阳的思维在这里卡顿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种“扰动”的可能性？这明明应该只是一个需要被纳入群体动力学模型中的普通参数调整。

他重新戴上眼镜，将心中那股陌生而不合逻辑的滞涩感强行压下，归类为“系统噪音”。但那个名为「外部变量评估」的文件夹，已经被他默默置顶，并开始后台运行一个持续监测的子程序。

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到亨对予的欣赏，看到林煦偷偷的注视，看到苏晓热烈的崇拜，也看到了阳异常沉默的侧脸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她忽然意识到，予所站的“光锥”中心，汇聚的不仅仅是荣誉和赞赏，也可能带来新的、复杂的关注和压力，就像自己身处的“暗礁”区域一样，只是性质截然不同。

而卿，则像个冷静的场外观察员，将教室里的每一道目光流转、每一次情绪波动都收入眼底。亨的坦荡，林煦的怯懦，苏晓的热情，阳那微不可查的凝滞，予从容下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所有这些，都成了他庞大而隐秘的观察实验里，新添的数据点。

他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无声地计数。一个，两个，三个……朝向予的“引力线”正在增加。这很有趣。原本以为予只是丁这个“主实验体”身边一个比较坚固的“保护变量”，现在看来，她本身也构成了一个值得观察的、充满张力的“次级引力场”。

当多个引力场相互靠近、交织时，会发生什么？是稳定的共振，还是混沌的撕裂？

他很期待看到，这些突然增加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光”，是否会照亮一些原本隐藏在阴影下的东西，比如……某个自诩理性的“观测者”内心，那未曾被他自己觉察的、非理性的褶皱。

自习课结束的铃声响起，人群开始流动。

予收拾书包，准备和漓、丁一起离开。经过阳的座位时，她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一起走？”

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他手指在平板上敲下最后一行监测代码，然后站起身，简短回应：“嗯。”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微不可查的一度。但予似乎没有察觉。

四人并肩走出教室，融入放学的人潮。身后，教室渐渐空荡。

林煦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有予侧影的素描纸撕下，对折，夹进一本厚重的画册深处。

卿最后离开，他锁上教室门（作为值日生），目光在予空荡荡的座位，以及阳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各自停留了一秒。

光锥正在扩大，暗礁依旧潜伏。而原本以为稳定的观测者与他的“北极星”之间，似乎也悄然落下了几粒微尘，等待着某个契机，引发难以预测的折射与偏转。

周末的篮球赛，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观测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