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楼 第47章 京城之谋

乌镇的桃花刚探出头，胭脂铺的后院就飘起了新茶的清香。玉玲珑坐在竹椅上，指尖捻着张员外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火漆灼烧的焦痕。信上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仓促，详细记录着黑风堂与“京中贵人”的交易——每月初三，用三船军械换五千两白银，接头暗号是“海棠开，东风来”。

“京中贵人？”苏媚儿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水绿色裙摆扫过竹凳，发间的珍珠步摇叮咚作响，“张员外说这信是从黑风堂秃鹫的贴身荷包里搜出来的，秃鹫被我们打伤后逃窜，荷包掉在了粮仓角落。”她指尖点向信上的“海棠”二字，“这暗号倒和七星海棠的‘海棠’对上了，莫非是锦衣卫？”

慕容雪正在擦拭长剑，闻言剑穗一扬：“不像。锦衣卫的暗号向来粗硬，哪会用‘东风来’这种文绉绉的说法？而且三船军械可不是小数目，江南锦衣卫根本吃不下这么大的量。”她剑峰划过信纸，“我倒觉得，这‘贵人’来头更大。”

玉玲珑将密信凑近烛光，信纸背面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翅膀上还刻着“东”字。她心中猛地一沉，腰间的铜铃突然轻响，铃音清越却带着寒意：“是东厂。” “东厂？！”小蛮刚端来一碟桃花酥，闻言手一抖，点心撒了半碟，“就是那个传说中‘缇骑四出，天下侧目’的东厂？他们怎么会和黑风堂勾结？” “这就说得通了。”

玉玲珑指尖划过蝙蝠印记，眼神凝重，“东厂掌缉捕、刑狱，最需要军械扩充势力；黑风堂要银子和靠山，双方各取所需。难怪黑风堂在江南如此嚣张，原来是有东厂这个靠山。”她将密信放在桌上，信纸在风中微微颤动，“张员外还说，秃鹫逃窜前曾对心腹喊过‘要是误了督主的事，我们都得死’——东厂的最高长官，正是掌印太监，称‘督主’。”

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玲珑楼掀起层层涟漪。弟子们得知黑风堂背后是东厂，个个面露忧色——锦衣卫已够难缠，何况是权势更大、手段更狠的东厂？ “难怪武当不敢轻易得罪我们，怕是早就知道黑风堂有东厂撑腰。”

春桃正在给新制的易容面皮上色，指尖的颜料蹭到了脸颊，“东厂在京城一手遮天，连官员都怕他们三分，我们在江南杀了他们的人，截了他们的军械，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玉玲珑走到情报网分布图前，指尖从江南划向京城，红笔在“京城”二字上重重圈了个圈：“江南只是他们的触角，真正的根在京城。

我们在江南杀得再狠，东厂只要再派个人来，黑风堂就能死灰复燃。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去京城。” “去京城？”慕容雪皱眉，“那里是东厂的地盘，我们人地生疏，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苏媚儿放下茶杯，眼中闪过狡黠，“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我们可以易容潜入，找到东厂与黑风堂勾结的铁证，再联合京中反东厂的势力——张员外说他在京城有个表亲，是翰林院的编修，为人正直，或许能帮我们牵线。”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娘从苏州据点赶回，脸色苍白，手里攥着半张带血的纸条：“姐姐！不好了张员外让管家送来的，说……说东厂的人已经知道密信被我们截获，正派人来乌镇灭口！” 纸条上是张员外潦草的字迹：“东厂缇骑已出，速离乌镇，京城……沈编修……”后面的字被血浸透，模糊不清。

玉玲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没想到东厂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们会对一个富商下此毒手。腰间的铜铃急促地响起来，铃音尖锐，像是在预警即将到来的杀机。

“收拾东西，立刻转移！”玉玲珑当机立断，“慕容姐姐带弟子和百姓去杭州据点暂避；媚儿，你和春桃准备易容工具，我们扮成商队，按张员外的线索去京城；小蛮，通知所有据点销毁敏感情报，改用暗号联络。”

乌镇的夜色刚浓，就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响。三十余名东厂缇骑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如狼似虎地冲进镇口，为首的千户面色阴鸷，正是当年追杀青婆婆的陆谦——他竟从狱中逃出，投靠了东厂！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玲珑楼的人找出来！”

陆谦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找到玉玲珑，就地正法！” 缇骑们踹开家家户户的门，火把将乌镇照得如同白昼。慕容雪带着百姓从后门撤离，刚走出镇口，就被缇骑发现。 “在那儿！追！”缇骑们策马赶来，刀光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慕容雪将百姓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姐妹们，拦住他们！给玉姐姐争取时间！”玲珑楼的弟子们纷纷拔刀，与缇骑展开激战。缇骑的武功远胜黑风堂，招式狠辣，招招致命，弟子们很快就落入下风，已有数人倒在血泊中。 就在这危急关头，苏媚儿带着春桃和玉玲珑扮成的商队从侧路突围。

春桃用易容术将她们变成了三个粗布衣衫的货郎，推着装满“茶叶”的独轮车——茶叶箱里藏着兵器和密信。 “站住！干什么的？”缇骑拦住她们，绣春刀的刀尖几乎要戳到玉玲珑脸上。 玉玲珑低头作揖，声音粗哑如男子：“回官爷，小的们是去苏州贩茶叶的，路过乌镇。”她腰间的铜铃被布紧紧裹住，只发出微弱的闷响。

陆谦策马赶来，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在玉玲珑脸上停留了片刻。他总觉得这“货郎”的眼神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搜！”陆谦下令。缇骑们翻查茶叶箱，手指划过藏兵器的夹层，玉玲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慕容雪的呐喊声：“陆谦！你爷爷在这儿！”陆谦以为玉玲珑在那边，怒吼一声：“给我追！”缇骑们立刻策马离去，竟没再细查茶叶箱。 玉玲珑看着缇骑消失的方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侥幸，东厂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逃出乌镇后，三人在郊外的破庙暂歇。春桃生火取暖，火光映着她们疲惫的脸。玉玲珑解开铜铃上的布，铃音清越，驱散了些许寒意。 “张员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玉玲珑摩挲着铃身，“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东厂势力庞大，我们必须步步为营。”她从茶叶箱里取出地图，铺在地上，“张员外提到的沈编修，是翰林院的清流，与东厂督主是死对头。我们去京城，第一步就是找到他，确认东厂与黑风堂勾结的证据。” 苏媚儿烤着干粮，若有所思：“东厂缇骑遍布京城，我们三个女子太过显眼。不如让春桃多做几张易容面皮，我们扮成京官家的仆役，混进城去。”

“还要联络江湖势力。”慕容雪的声音从庙外传来，她竟带着几个精锐弟子赶来了，身上还带着血迹，“我把百姓安顿好，就知道你们需要帮手。京城有丐帮的分舵，我认识丐帮的鲁长老，他为人正直，或许能帮我们。” 玉玲珑又惊又喜：“你们怎么跟上来的？缇骑呢？” “我们设了个小陷阱。”

慕容雪笑着擦去脸上的血污，“在必经之路挖了壕沟，暂时困住了他们。但陆谦狡猾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我们必须尽快赶路。” 春桃立刻拿出工具，给慕容雪和弟子们易容：“我扮成管家，姐姐扮成账房先生，慕容姐姐扮成护卫，这样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她手脚麻利，不过半个时辰，一群英姿飒爽的女弟子就变成了灰头土脸的仆役和护卫。 玉玲珑看着大家的新模样，腰间的铜铃轻轻晃动：“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福顺商号’的商队，去京城送货。记住，少说话，多观察，遇到盘查就用张员外的路引。”

她将沈编修的名字和地址记在纸条上，塞进口袋，“到了京城，我们兵分两路：媚儿和春桃去联络沈编修，我和慕容姐姐找丐帮鲁长老，三日后在城南的茶馆汇合。” 夜色渐深，破庙外传来隐约的马蹄声——缇骑追来了。

玉玲珑熄灭火把，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大家从庙后的密道撤离。密道是春桃提前勘察好的，狭窄潮湿，却能避开缇骑的耳目。 离开破庙后，商队一路向北，晓行夜宿，避开大路走小道。陆谦的缇骑如影随形，好几次都险些被追上，全靠慕容雪的警觉和春桃的易容术化险为夷。

途经徐州时，他们在客栈遇到了一个说书先生，正讲着“东厂缇骑夜屠江南富商”的故事，说那富商“私通叛党，罪有应得”。玉玲珑听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东厂竟颠倒黑白，将张员外污蔑成叛党。 “这些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苏媚儿压低声音，给玉玲珑续上茶水，“这也说明，他们怕了，怕我们把真相捅出去。”

玉玲珑点头，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心中越发坚定：“越怕，我们越要做。京城虽险，但只要我们找到证据，联合沈编修和丐帮，定能让东厂和黑风堂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下。” 进入河北地界后，道路渐渐平坦，京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远远望去，城墙高耸入云，城门处守卫森严，缇骑的身影不时闪过，气氛比江南压抑百倍。 “前面就是永定门了。”慕容雪勒住马缰，指着城门口的盘查点，“查得很严，每个人都要验路引，核对身份。” 春桃最后检查了一遍大家的易容：“放心，我这易容术是药王谷的秘法，除非用水银擦洗，否则看不出来。路引也是真的，是张员外早年的商号路引，我稍微改了改日期。”

玉玲珑深吸一口气，腰间的铜铃轻轻作响，铃音清越，仿佛青婆婆在耳边低语：“勿忘初心，步步小心。”她对众人点头：“走吧。京城的风云，该我们来搅一搅了。” 商队缓缓走向城门，阳光洒在他们粗布的衣衫上，却掩不住眼底的坚定。

城门后的京城，是权力的漩涡，是东厂的巢穴，是黑风堂的根脉，更是玲珑楼必须踏足的战场。 陆谦的缇骑还在身后紧追，东厂的阴影已笼罩城门，黑风堂的余党在京城暗流涌动。但玉玲珑知道，她们没有退路——为了张员外的血，为了青婆婆的冤，为了江南百姓的安宁，她们必须走进这座城，在虎狼环伺中，撕开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铜铃的轻响消散在风中，商队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京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场关乎正义与阴谋的较量，也即将在天子脚下，掀起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