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楼 第102章 骨气少年

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京城西市的贫民窟，卷起满地枯黄的碎草。傅红雪缩在断墙根下，单薄的粗布棉袄根本抵挡不住严寒，冻得发紫的手指却死死按在怀中 —— 那里藏着两个温热的白面馒头，是他清晨帮包子铺老板劈了半个时辰柴换来的，要给躺在破庙里的 “爷爷” 送去。

“爷爷” 不是他的亲爷爷，是三个月前他在雪地救回的老乞丐。老人腿受了寒疾，下不了床，全靠傅红雪每日乞讨或打零工换些吃食。昨天老人咳得厉害，咳出了血丝，傅红雪攥着仅有的几个铜板跑遍药铺，却连最便宜的止咳药都买不起，只能求着包子铺老板多给个热馒头，说热食能暖身子。

“站住！那叫花子！” 三个穿着短打、腰挎刀鞘的汉子突然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东厂豢养的地痞刘三，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斜到下颌，看着格外狰狞。他们刚从旁边的赌坊出来，输了钱正满肚子火气，一眼就瞥见傅红雪怀中鼓鼓囊囊的东西。

傅红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将怀中之物搂得更紧，声音因寒冷而发颤，却透着股倔强：“这是给爷爷的馒头，不能给你们。”

“爷爷？” 刘三嗤笑一声，抬脚踹向傅红雪的膝盖，“贫民窟的老东西也配吃白面馒头？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爷爷打断你的腿！”

傅红雪踉跄着稳住身形，后背重重撞在断墙上，疼得倒抽冷气，可怀里的馒头始终护得严实。他知道刘三这群人不好惹，前几天有个乞丐藏了半块饼，就被他们打断了胳膊，可一想到破庙里咳得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咬着牙不肯松手：“我说了，不给！”

“嘿，这小叫花子还挺横！” 旁边的瘦猴汉子上前就要抢，傅红雪猛地低头撞过去，用尽全力咬在对方手腕上。瘦猴吃痛大叫，扬起拳头狠狠砸在傅红雪的额头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混乱中，刘三趁机去掰傅红雪的胳膊，手指刚碰到温热的馒头，就被傅红雪用手肘狠狠顶在小腹。刘三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短棍，朝着傅红雪的后背狠狠打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了！”

短棍落在身上，像是骨头都要被打断，傅红雪蜷缩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双手却依旧死死护着胸口，馒头的热气透过粗布衣裳，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模模糊糊看到刘三举着短棍又要落下，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淡然的咳嗽。

循声望去，巷口站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削薄的下巴和嘴角一抹淡淡的弧度。担子两头挂着些针头线脑，看着和寻常货郎没什么两样，可他往那一站，寒风似乎都停了几分。

“几位好汉，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货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刘三挥到半空的短棍竟不由自主停住了。

刘三转头怒视着货郎：“哪来的野东西？敢管爷爷的闲事？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货郎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一个馒头罢了，值得动刀动棍的？” 他抬手从担子上取下个布包，扔给刘三，“这里有二两银子，够你们买一笼包子了，放了这孩子。”

银子落在刘三手中沉甸甸的，他顿时眉开眼笑，掂量着银子啐了口：“算你识相！” 又恶狠狠地瞪了傅红雪一眼，“下次再让老子碰到，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傅红雪挣扎着爬起来，额头上的血还在流，他却顾不上擦，先摸了摸怀中的馒头 —— 还好，只是稍微扁了些，依旧温热。他一瘸一拐走到货郎面前，屈膝就要下跪：“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货郎伸手扶住他，指尖触碰到傅红雪冻得冰凉的胳膊时，微微顿了顿：“不必多礼，你怀中的馒头，要给谁？”

“给爷爷。” 傅红雪仰起头，脸上还沾着血污，眼睛却亮得像星星，“爷爷生病了，咳得很厉害，吃点热馒头或许会好一些。”

货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傅红雪紧抱的胸口，又扫过他额角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带我去看看你爷爷。”

傅红雪迟疑了一下，看着货郎温和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他在前头带路，脚步踉跄却走得极快，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早已腐朽不堪，寒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庙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味。

角落里，老乞丐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盖着件破烂的棉絮，正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傅红雪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掏出馒头，用冻得发僵的手掰成小块，递到老人嘴边：“爷爷，快吃，还是热的。”

老人艰难地张开嘴，吃了一小块馒头，咳嗽似乎缓解了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傅红雪额上的伤口，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雪儿，你又为了我打架了？”

“没有，爷爷，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傅红雪连忙摇头，又把剩下的馒头放在老人手边，“您慢慢吃，我去给您打点水。”

他刚要起身，就被货郎叫住了：“等等。” 货郎放下担子，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的药粉，“把这个敷在伤口上，能止血消炎。”

傅红雪接过药粉，犹豫着没动。他知道这药粉看着就很金贵，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眼前这个货郎，恐怕不是普通人。

货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姓无，你可以叫我无名子。这药不值钱，你尽管用。” 说罢走到老乞丐身边，伸手搭在老人的手腕上，指尖轻轻按压着脉搏。

傅红雪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玉玲珑教过他的脉法 —— 无名子搭脉的手法极快，指尖的力度分毫不差，绝不是普通货郎能会的。他心中越发疑惑，却还是听话地将药粉敷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片刻后，无名子松开手，眉头微微皱起：“是寒疾入体，加上肺痨初显，再拖下去就没救了。”

傅红雪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大叔，求您救救我爷爷！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只要您能救他！”

无名子看着他，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救他？你能给我什么？”

“我……” 傅红雪语塞，他身无分文，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他咬了咬牙，伸手就要去解腰间的短剑 —— 这是玉玲珑临走前给他的，说遇到危险时能用，是他最珍贵的东西，“我只有这个，是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我把它给您，求您救救爷爷！”

无名子的目光落在短剑上，剑身虽不起眼，剑柄上却刻着一朵细小的玲珑花，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依旧不动声色：“这剑倒是有些来历，不过还不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你刚才护着馒头的骨气，倒是值些钱。我可以救他，但你要跟我走，学我这身本事，将来替我做一件事。”

傅红雪毫不犹豫：“我答应您！只要能救爷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雪儿，不可！” 老乞丐突然开口，咳嗽着抓住傅红雪的手，“爷爷活不了多久了，不能耽误你……”

“爷爷，您会好起来的！” 傅红雪打断他，眼中满是坚定，“无大叔答应救您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学好本事，就回来陪您！”

无名子从担子里取出个药箱，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放着银针和草药。他挑出几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快速刺入老人的几处穴位，又取出草药捣成泥，敷在老人的膝盖上，用布条包扎好。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傅红雪目瞪口呆。

“这药每天换一次，三天后我再来复诊。” 无名子收拾好药箱，对傅红雪道，“你跟我走吧，这里有银子，够你爷爷买些吃的。” 他扔给傅红雪一锭银子，转身走出庙门。

傅红雪将银子塞给老人，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无名子离开。走出山神庙，寒风依旧凛冽，傅红雪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 不仅是因为爷爷有救了，更是因为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或许跟着无名子，他就能变得更强，就能早日找到玉玲珑，就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他跟着无名子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城郊的一座小院。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院里种着些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无名子推开屋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得栩栩如生。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无名子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我教你的东西，很枯燥，也很辛苦，你要是受不了，可以随时走。”

“我能受得了！” 傅红雪立刻说道，他从小就在贫民窟长大，什么苦没吃过，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无名子点了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傅红雪：“先把这本书背下来，明天我考你。”

傅红雪接过书，封面上写着《本草精要》四个字，里面密密麻麻的字，很多他都不认识。他咬了咬牙，把书紧紧抱在怀里：“我一定能背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傅红雪每天都在背书、认药、捣药，无名子的要求格外严格，只要他有一个字背错，就要罚他抄十遍；只要他认错一种药，就要罚他去山上重新采摘。傅红雪没有丝毫抱怨，他知道这些都是真本事，只有学好了，才能救爷爷，才能找到玉玲珑。

这天，傅红雪正在院子里捣药，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心中一动，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 竟是刘三带着几个手下，正鬼鬼祟祟地在院外徘徊。

“大哥，就是这里，那小叫花子就住在这里。” 瘦猴指着院子，低声说道，“那货郎看着挺有钱，我们要是把他抢了，肯定能发一笔横财！”

刘三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等天黑了再动手，到时候把那小叫花子和货郎一起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傅红雪心中一紧，立刻转身跑回屋，对正在看书的无名子道：“无大叔，不好了！刘三他们要来抢劫，还想杀了我们！”

无名子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玩味：“哦？他们倒有胆子。你怕不怕？”

“我不怕！” 傅红雪握紧拳头，“我跟他们拼了！”

“不用。” 无名子放下书，站起身，“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说罢径直走出屋门。

傅红雪不放心，还是悄悄跟了出去，躲在门后看着。院门外，刘三等人已经举着刀冲了进来，看到无名子，恶狠狠地说道：“老东西，识相的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爷爷送你上路！”

无名子淡淡一笑，身形突然一动，傅红雪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刘三等人纷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他甚至没看清无名子是怎么出手的。

刘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名子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声音冷得像冰：“上次饶了你，还敢来送死？”

刘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放过小人！”

无名子冷哼一声，抬脚将他踹出去：“滚！再敢来这里，打断你们的腿！”

刘三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傅红雪从门后走出来，看着无名子的眼神满是崇拜：“无大叔，您太厉害了！”

无名子转过身，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学武功？”

傅红雪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想！我想学好武功，保护爷爷，保护我在乎的人！”

“好。” 无名子点头，“从明天起，我教你武功。但你要记住，武功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欺负人的。如果你敢用武功作恶，我会亲手废了你的武功。”

“我记住了！” 傅红雪郑重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期待。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会不一样，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当天晚上，傅红雪躺在床上，摸着怀中的短剑，想起了玉玲珑。他不知道玉玲珑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说道：“玉玲珑，你等着我，等我学好本事，就去找你，到时候，换我来保护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坚定。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有要实现的目标，有要追寻的光明。

而此刻的无名子，正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明月，手中捏着一枚刻着玲珑花的玉佩，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低声喃喃道：“玲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孩子，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寒风拂过，吹动了院中的草药，散发着阵阵清香，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夜色渐深，小院里一片寂静，却藏着无限的希望和力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