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在都市小说 第155章 爱如毒药

京都的深秋，天空是一种疏离的、近乎透明的蓝。柳如烟坐在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穿梭的车流。她刚刚结束与李氏集团公子，李泽楷的又一次“约会”——一场在双方长辈乐见其成下进行的、标准的商业晚宴。

席间，李泽楷风度翩翩，谈吐得体，对她也算体贴周到。他们聊最新的金融市场动态，聊即将合作的项目，聊一些无关痛痒的社交话题。在外人看来，他们无疑是登对的一对，家世相当，才貌匹配，甚至已经有财经小报用暧昧的口吻猜测两家是否即将联姻，将他们称为“京都最令人瞩目的准情侣”。

柳如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从与姬子卿离婚后，她仿佛真的倦了，也或许是终于向家族、向现实低头，开始接受家族的安排，与这些背景相似的“合适”对象接触。李泽楷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目前看来，他是最符合各方期待的那一个。

她端起手边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奇异地与她此刻的心境吻合。

一切都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自己。

怪她当初在那段婚姻里，太过骄傲，也太过……盲目。

与姬子卿的婚姻，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结合。柳家需要他清北才子的光环和看似可控的背景，而当时刚刚毕业、家境普通的姬子卿，或许也需要柳家这块跳板。她承认，最初她并未真正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上。他沉默，内敛，甚至有些木讷，与她在商业圈里见到的那些锋芒毕露、巧舌如簧的男人截然不同。她将他带在身边，出席各种场合，像展示一件符合她身份的战利品，却很少去探究他那双平静眼眸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波澜。

她记得那些商业酒会，她如同穿花蝴蝶般周旋，而他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眼神放空，仿佛灵魂早已抽离。那时她只觉得他上不得台面，不适应她所在的世界，却从未想过，那或许并非不适应，而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一种居高临下的、对浮华的不屑。

她甚至，在潜意识里，或许也默认了外界那些关于他“吃软饭”、“小白脸”的恶毒揣测。因为那样的揣测，反而能更加印证她的优越感，衬托出她柳如烟下嫁的“牺牲”。

可现在呢？

离婚仅仅一年。

那个在她身边显得格格不入、需要她“提携”的前夫姬子卿，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京都科技园站稳了脚跟，创立了“上周互联网开发有限公司”。这还不算，最让柳如烟心头如同被毒蜂蛰了一下的是，她得到确切消息，“上周”公司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凭借其独特的技术优势和精准的战略定位，成功搭上了官方背景，拿下了几个具有风向标意义的政府合作项目！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姬子卿和他那家听起来还带着点初创公司稚气的“上周”，已经进入了某些核心圈层的视野，拥有了寻常民营企业难以企及的资源和潜力。这不再是简单的技术创业成功，而是预示着一条通往更高层面的、前途无量的道路。

明明……明明他们还是夫妻时，他表现得如此“平庸”，如此“与世无争”。她从未听他说起过如此宏大的蓝图，从未见过他展现如此凌厉的商业手腕和深远的布局能力。他就像一口深井，她只看到了井口那一小片倒映的天空，却从未窥见井底深处涌动的、足以改变地貌的暗流。

他明明有能力，有野心，为什么不暴露出来？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她知道他拥有这样的潜力，如果她能看到他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冰山……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抽，一种尖锐的、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和巨大失落感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她。她一直以为，在那段婚姻里，她是掌控者，是施与者。可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或许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那个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的傻瓜！

他为什么要隐藏？是信不过她？还是觉得柳家这座庙，太小，根本容不下他这条真龙，所以他宁愿蛰伏，等待时机，脱离柳家之后再一飞冲天？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吐出信子，注入名为“悔恨”和“不甘”的毒液。

她想起最后一次与姬子卿严肃的谈话，是在他们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婚房里。她抱怨他不求上进，无法在事业上给予她真正的助力，无法融入她的圈子。他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辩解，眼神里是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悲悯的平静。现在回想起来，那平静之下，是否藏着对她浅薄认知的嘲讽？

“如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她以为那是他无能的托词，如今才品出这话里或许另有深意。他不是无法融入，而是不屑融入。他追求的，从来就不是她所在意的、那些浮于表面的权势和繁华。

爱如毒药。

柳如烟此刻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她对姬子卿，或许从未有过世俗意义上炽热的爱情，但那一段婚姻，那个男人，早已以一种她未曾察觉的方式，渗透进了她的生命。如今抽离，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毒发身亡般的剧痛。

这毒，是她自己的傲慢与偏见酿成的。

她看不起他，忽略他，最终失去了他。而失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失去的，可能是一座她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宝藏。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的声音传来：“柳总，李泽楷先生来电，询问您今晚是否有空共进晚餐。”

柳如烟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看着窗外冰冷的城市天际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看啊，她还有李泽楷，还有家族安排的、看似光明顺遂的未来。可为什么，心口那个地方，却空落落的，灌满了名为“姬子卿”的毒药，腐蚀着她所有的感官，让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索然无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回复李公子，今晚我已有安排，抱歉。”

她需要时间，独自舔舐这猝不及防的、由她自己亲手种下的毒。她需要想明白，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却从未被她真正读懂的男人，究竟是如何在离开她之后，绽放出如此耀眼、又如此刺痛她双眼的光芒。

而这毒，注定将伴随她很久，很久。在每一个觥筹交错的瞬间，在每一次听到“上周公司”或“姬子卿”名字的时候，悄然发作，提醒着她那场失败婚姻里，她所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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