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秋顺从地喝了水,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喉咙,滋润了干渴,也仿佛一股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温暖了他的心。他的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脸上,带着失而复得后愈发浓烈的珍视和几乎要将人溺毙的依恋,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想要将她的模样更深地刻进脑海里。你…… 他顿了顿,声音因为适度的饮水而润泽了些,不再那么干涩,但依旧低沉,带着伤后的虚弱,一直这样守着我,太辛苦了。 他看着她眼底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阴影,那是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操劳、心力交瘁和精神高度紧张留下的痕迹,心疼不已,像是有细小的针在一下下轻轻扎着心脏,带来绵密而真切的痛感。他知道,虽然自己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的伤痛,但真正劳心劳神、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和情感煎熬的,是她。他宁愿自己多痛十分,也不愿见她憔悴一分。
顾云舒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地将水杯放回原位,确保不会发出声响惊扰他。她在床边的椅子重新坐下,这个位置她已经再熟悉不过。她轻轻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大手,他的手因为失血和虚弱,指尖总是带着些许凉意。她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贴合上去,一点点,耐心地,试图驱散那令人心疼的微凉,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生命力和热度传递给他。她的声音低柔,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间再自然不过的真理:比起你为我做的,这算什么辛苦。 她顿了顿,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收敛起翅膀的蝶翼,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淡淡的、柔和的阴影。当她再次抬起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清晨湖面上氤氲的雾气,水光潋滟,清晰地映照出他带着病容却依旧俊朗的脸庞。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压抑着的哭腔,比放声痛哭更让人心碎, 在仓库里……看着你为了我……想也不想地、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看着那刀刺进去,看着你倒下去……那一刻,我才真正知道,什么身体上的辛苦,什么精神上的疲惫,在那种即将失去你的、灭顶的恐惧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那种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狠狠攥紧、掏空,整个世界都随之崩塌、失去所有颜色的极致恐惧……砚秋,答应我,下次再也不准这样了,不准再为我挡刀,不准再让自己陷入任何致命的危险……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像是被那回忆中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无法继续。但那未尽的话语里所包含的深切到骨髓的爱意和那几乎将她吞噬的后怕,却比任何完整的、华丽的誓言都更有力量,如同最沉重的鼓点,重重地、一下下敲在陆砚秋的心上,让他灵魂为之震颤,为之疼痛,也为之涌起无尽的怜惜。
陆砚秋感受着她微凉指尖传来的、无法控制的细微轻颤,听着她话语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和深切到极致的情感,心中充满了酸涩难言却又无比柔软的万般柔情,像是被彻底浸满了温水的海绵,沉甸甸的,满是感动、愧疚与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疼惜的冲动。他立刻反手,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而宽厚的掌心中,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去温暖她,驱散她心底的寒意。他用指腹一遍遍、极其珍惜地、带着无限眷恋地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手背,那温柔的触感让他心生无尽的缱绻,仿佛要通过这个简单却充满依赖和安抚的动作,抚平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创伤和惊悸。他郑重点头,眼神认真而专注,几乎要望进她灵魂深处,仿佛要透过这扇盈满水汽的心灵之窗,将自己的承诺刻入她的生命脉络:好,云舒,我答应你,不会有下次。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钧考量,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尽管他心底深处无比清楚地知道,爱她、护她的本能早已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超越了理智的范畴,倘若时光倒流,面对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危险,他的身体依然会先于任何思考,做出最原始、最直接的反应——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无法更改。但此刻,面对她惊惶未定的眼眸,他愿意给出这份承诺,只为换取她眉宇间片刻的舒展与安宁,只为看到她眼中重新绽放出无忧无虑的、灿烂的笑意。
为了转移这略显沉重却又充满了深刻情感交流的、温情脉脉的气氛,陆砚秋目光流转,刻意放缓了节奏,落在她刚才仔细翻阅的那本厚重画册上,封面上是深邃神秘的星空与绚烂舞动的极光图案,充满了视觉冲击力。他轻声问,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被她所感染的兴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让她放松下来的刻意引导: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连我醒了都没立刻发现。 他故意在话语里带上一点轻松的调侃,想冲淡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忧惧,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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