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的手还搭在剑柄上,指节泛白。烬羽靠在他肩上的重量没有移开,风从废墟间穿过,吹起她散落的发丝。远处有战士低声说话,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动了动肩膀,烬羽察觉到,慢慢直起身。她的手滑下来,落在他手臂上停了一瞬,才收回。
迦叶低头看了眼插在地上的轩辕剑。剑身裂纹纵横,边缘卷曲,像一块烧过的铁片。但他没拔出来,只是用它撑着身体,往前走了半步。
“从现在开始。”他说,“三界不再分上下。”
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原本忙碌的人群静了下来,有人放下手中的担架,有人松开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全都抬头看向高台。
烬羽站在他侧后方,手指悄悄蜷紧。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三百年前,天族一句话就能灭掉南荒村落;一百年前,翼族私生子会被活埋在若水河底。而今天,这个人站在废墟里,说从此以后,灵脉不属于任何一族。
“它属于所有活着的人。”迦叶继续说。
风吹过他的衣袖,袖口烧焦了一角。玉珏贴在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热,那热度顺着皮肤往里钻,像是有人拿火针轻轻戳着肋骨。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欢呼。过了几息,一个老祭司拄着拐杖走出来,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不是向迦叶下跪,而是向这句话低头。
烬羽看着那些弯下的脊背,喉咙动了一下。她想起母亲死的那天,全村人跪着求饶,没人听见。而现在,有人终于把“活着”两个字,摆到了规则最前面。
迦叶说完最后一句,脚下一晃。他立刻扶住剑柄稳住身形,但那一瞬的不稳还是被烬羽看见了。
她上前一步,指尖碰到他腰间的玉珏。那块玉贴在衣服外面,烫得吓人。她皱眉:“你还疼?”
迦叶转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抬了一下:“有你在,就不疼。”
烬羽没应声。她知道他在硬撑。刚才对抗诛仙阵时,三神器共鸣撕扯了他的魂魄,玉珏现在还在震,说明他的意识还没完全稳住。可他不肯坐下,也不肯让人扶。
她只能站得离他更近些,肩膀挨着他手臂,用身体挡住吹来的风。
这时,远处扬起一阵尘烟。
灰白色的烟尘从山道那边升起,越来越近。一队人影出现在视野里,走得不快,也没有列阵。他们穿着天族服饰,但衣料朴素,佩剑无饰,手臂上缠着白布。
队伍走到营地边缘停下。领头的是灵汐。她脸色依旧苍白,手腕上的伤裹了布条,走路时左腿微跛。
她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在迦叶面前单膝跪下。
身后那群天族人也跟着跪下。
“我们不想再回去了。”灵汐抬头,声音清楚,“天宫里的规矩,我们守够了。”
迦叶没立刻说话。他看着她,又扫过她身后那些低着头的人。这些人里有祭司、有守卫、也有文书官,都不是手握重权的角色。但他们来了。
烬羽盯着灵汐看了很久。当年就是这群人,默许了天族对翼族婚礼的突袭,看着血流成河却无人出声。而现在,他们想用一句“我们错了”,换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们知道这片地底下埋了多少人吗?”烬羽开口。
灵汐点头:“我知道。我查过名册。南荒七十二村,共三千四百一十六人,全被列为‘血脉污染者’清除。”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烬羽问,“赎罪?还是逃命?”
“都不是。”灵汐站起来,直视她,“是选择。我们以前不敢选,现在敢了。”
烬羽冷笑:“一句选择,就能抹掉过去?”
“不能。”灵汐摇头,“所以我们不求原谅。只求能留下来,做点事。”
迦叶这时开口:“做什么?”
“清理战场。”灵汐说,“修结界。照顾伤员。从最脏最累的开始。”
迦叶没回应。他又看向烬羽。
烬羽沉默片刻,走下高台。她从地上捡起一把锈刀,递到灵汐手里。
“先去东面堆尸处。”她说,“把能认出来的名字记下来。一个都不能漏。”
灵汐接过刀,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破,血滴在刀面上。她没擦,只是用力握紧。
“好。”
她转身走向队伍,把刀举起来给所有人看:“听到了吗?从东面开始,一个名字都不能少!”
人群应了一声,散开行动。有人拿起铲子,有人搬来木板,动作不算整齐,但都在动。
烬羽看着他们走远,才松了口气。她回头想找迦叶,发现他已经靠着轩辕剑坐了下来,闭着眼,呼吸有些急。
她立刻蹲到他身边:“撑不住就别硬撑。”
“没事。”他说,“只是有点累。”
烬羽伸手探他后颈,那里一片湿热。她皱眉:“你在发烧。”
“一会儿就好。”他睁开眼,“你刚才做得很好。”
“什么?”
“没赶走他们。”他说,“给他们机会,比杀了他们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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