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大多数 第68章 等待

清晨五点半，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吴迪就睁开了眼睛。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浅灰色的线。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今天林薇要来。

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还早，但吴迪已经彻底清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生怕惊动了什么，连拖鞋都没穿就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冷水洗脸时，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眼下有两道淡淡的黑眼圈——昨晚翻来覆去，到底没睡踏实。

菜市场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吴迪拎着常用的那个布袋子穿行在摊位间，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飘着泥土和新鲜蔬菜的气息。水产区的水箱里，黑鱼悠闲地游动着，鳞片在晨光中泛着青黑色的光泽。

这条怎么样？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手上布满老茧，刚捞上来的，新鲜得很。

吴迪点点头，看着摊主熟练地将鱼敲晕、去鳞、剖腹。鱼鳃还是鲜红的，确实新鲜。他接过用塑料袋装好的鱼片，又转到禽肉区挑了只土鸡，特意让摊主剁成小块。

小伙子今天有客人啊？卖菜的大婶一边称豆芽一边笑着问，买这么多菜。

吴迪耳根一热，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又买了嫩豆腐、香菇和几样时令青菜，最后在水果摊前犹豫了半天——林薇喜欢吃什么水果呢？苹果应该不会错，火龙果颜色好看，哈密瓜甜...每种都拿了一些，沉甸甸地装满了一整个购物袋。

回到家才八点半。吴迪把食材一样样放进冰箱，然后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轻轻浮动。这个平时觉得还算整洁的小窝，此刻在他眼中到处都是瑕疵——茶几上有一道没擦干净的水渍，沙发靠垫的摆放角度不够整齐，刚打扫的电视柜上又积了几粒灰尘...

他像上了发条一样忙碌起来。拖地、擦灰、整理杂物，连卫生间镜子上的水垢都用报纸仔细擦干净。做完这些，吴迪冲了个澡，换上提前准备好的白色t恤和米色休闲裤。站在穿衣镜前，他左右转了转，又抓了抓头发，总觉得哪里不够妥帖。

九点十五分，手机终于亮了起来。林薇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醒啦~起来收拾一下就出门。

吴迪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复道：不急，慢慢来。发完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太刻意，连忙补充，我去把鸡汤炖上，等你到了正好喝。

十一点整，手机再次震动：出门啦~大概十二点到。

吴迪盯着这行字看了好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始准备午饭了。他系上围裙，把鱼片从冰箱拿出来冲洗，手指被冰水冻得发红。灶台上的砂锅里，鸡汤已经开始冒出带着香菇香气的白雾。

备菜的过程中，吴迪每隔几分钟就要擦擦手去看一眼手机。十二点零五分，新消息终于来了：地铁到站了，马上就上来，不用下来接我~

吴迪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理智告诉他应该听从林薇的建议，但某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拿起了钥匙。走到门口时，他又折返回来，对着玄关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五月的正午阳光已经有些灼人。吴迪站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他不断张望着路口，像小时候年关在村口的高地等着归家的爸爸妈妈一样。十二点二十五分，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林薇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正低头看着手机导航。

吴迪几乎是下意识地小跑过去。我来拿吧。他伸手去接购物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薇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全身——林薇的手很凉，可能是在空调地铁里待久了。

不是说我自己上来吗？林薇抬头看他，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浅棕色，你怎么下来了？

吴迪接过沉甸甸的水果袋，闻到林薇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怕...怕你找不到。他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耳根发烫。

林薇笑着指了指手机：有导航呀。她脚步轻快地跟上吴迪，本来早就到了，去了趟水果店。她瞥了眼吴迪手中的袋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

我也买了水果...吴迪脱口而出，又立刻后悔自己的直白。

那正好可以开水果派对啦~林薇俏皮地眨眨眼，化解了他的尴尬。

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吴迪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心跳声大得整个电梯厢都能听见。他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的林薇——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耳垂上戴着两颗小小的珍珠耳钉，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到了。吴迪掏出钥匙，手居然有些发抖。钥匙插了两次才对准锁孔。推开门，他侧身让林薇先进，指着地上那双崭新的白色拖鞋：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林薇弯腰换鞋时，马尾辫从肩头滑落，发梢扫过吴迪的手臂，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她踩上拖鞋，左右看了看：好可爱的拖鞋~还有小兔子图案。

吴迪这才注意到拖鞋上的细节——他买的时候太紧张，甚至没看清是什么款式。现在一看，确实是双女式拖鞋，鞋面上还绣着两只粉色的卡通兔子。

我...我不知道是这个样式...吴迪窘迫地解释，感觉脸烧得更厉害了。

林薇却已经轻快地走进客厅，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你家比我想象中整洁多了。她转头对吴迪笑道，我以为独居男生的房间都会比较...有生活气息？

吴迪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自己从昨天就开始大扫除。他把水果袋放在餐桌上，突然发现林薇的目光落在了电视柜上的相框上——那是刚搬家时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和妹妹过来玩时拍的合影。

这是你爸妈吗？林薇走近看了看，你长得像妈妈。

嗯，大家都这么说。吴迪走到她身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站得这么近，近到能看清林薇睫毛投下的阴影。

林薇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你把汤都炖好了？

香菇鸡汤。吴迪如蒙大赦般冲向厨房，应该差不多了，我看看...

他揭开砂锅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汤色清亮，金黄的鸡油浮在表面，香菇和枸杞在汤中沉沉浮浮。吴迪用勺子尝了尝咸淡，转身发现林薇已经跟了进来，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需要帮忙吗？林薇问，眼睛亮晶晶的。

吴迪摇摇头：你去客厅休息吧，这里油烟重。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茶几上有零食和饮料，还有切好的水果，你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林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好奇地打量着厨房的每个角落：你经常做饭吗？厨具好齐全。

偶尔做...跟着菜谱学的。吴迪低头处理鱼片，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感觉林薇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像一束温暖的阳光。

那今天我要好好尝尝大厨的手艺啦~林薇的声音带着笑意。她终于转身走向客厅，需要摆碗筷的时候叫我哦。

吴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过发烫的手指，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今天的第一道菜——林薇点名要的水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