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年代 第10章 上市钟声里的透析新芽

2015年深秋的上海证券交易所，鎏金的锣面被聚光灯照得耀眼。张小莫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手指上的顶针被她藏在袖口，银质的边缘蹭过腕间的野雏菊银镯——这是她特意让银匠打的，花瓣纹路里还嵌着点淡蓝色珐琅，像川北清晨带着露水的花。当主持人喊出“野雏菊食品科技有限公司，上市大吉”时，她和林晓、老周一起敲响了锣，“哐——”的声响震得耳膜发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台下的掌声雷动，母亲林慧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块叠得整齐的蓝布，鬓角的白发被烫成了卷发，却还是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布角——那是当年腌咸菜的坛口布，她特意带来，说“沾着福气”。父亲张建国坐在轮椅上，穿着新做的藏青色外套，透析后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手里举着个写着“小莫真棒”的纸牌，字是他用左手练了半年才写工整的。

敲锣仪式结束后，张小莫快步走下台，蹲在父亲面前，帮他紧了紧轮椅上的毛毯：“爸，冷不冷？医生说您不能吹太多风，咱们一会儿就回酒店。”父亲伸手摸了摸她的西装领口，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这双手曾经扛过锄头，修过自行车，现在却连握笔都费劲，却在她被裁员最难时，偷偷把摩的卖了，给她凑了三个月房租。

“不冷，”父亲的声音有点哑，却很有力，“爸今天高兴，比当年你考上大学还高兴。”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齐的钱，“这是爸最近捡废品攒的，给你买糖吃，小时候你最爱吃水果糖。”张小莫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钱上，洇开了纸币上的图案——她想起2012年双十一的凌晨，父亲透析指标波动，两千块的检查费都让她慌了神，而现在，她终于能让父母过上安稳日子了。

回到酒店时，财务总监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她面前：“小莫总，这是您的年终奖，扣除个税还有两百八十万。另外，我们和市第一医院合作的‘透析保障卡’已经办好，叔叔以后透析的费用，公司全部承担，还能享受VIP病房待遇。”文件袋里除了银行卡，还有张淡蓝色的卡片，上面印着野雏菊的logo，下面写着“终身透析保障”。

“谢谢王总监。”张小莫接过卡片，指尖抚过“终身保障”四个字，突然想起2009年那个雪天，她抱着简历站在人才市场，父亲的透析费清单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想起2012年离婚后，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样板间，赵磊说“离了我你房贷都还不起”的短信——那些艰难的日子，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却都成了现在的勋章。

母亲走过来，把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毛线柔软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阳光味：“这是妈织的，用的是你爸卖摩的的钱买的毛线，当时妈想给你织，却一直没来得及，现在终于织好了。”围巾的边缘绣着朵小小的野雏菊，针脚有点歪，却是母亲戴着眼镜，熬了三十个晚上才绣成的。

“妈，您怎么还用爸卖摩的的钱……”张小莫的声音有点哽咽，她知道那辆摩的是父亲的宝贝，当年他靠这辆车拉客，撑起了家里的开销，卖的时候，父亲在车旁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像丢了魂一样。

“傻孩子，”母亲帮她理了理围巾，“那时候难，现在好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红头文件，纸边已经被磨得卷了边，“你看，社区王主任送过来的，说从今年起，尿毒症透析的医保报销比例从30%升到70%，加上你公司的保障卡，你爸以后透析不用花一分钱了。”文件上的“70%”被母亲用红笔圈了起来，像颗跳动的红心。

张小莫接过文件，油墨的清香混着母亲的皂角味，让她心里暖暖的。她想起王主任，那个当年给她电上培训宣传单的街道办主任，现在已经退休了，却还记着她家的事，每次有新政策，都第一时间通知母亲。这些细碎的温暖，像野雏菊的根，牢牢扎在她的生活里，支撑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晚上，“野雏菊之家”的老员工们在江边的餐厅聚餐。林晓已经成了运营总监，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却还是习惯在口袋里装着创可贴——那是当年双十一受伤留下的习惯。老周的腰伤好多了，公司给她配了专职司机，不用再搬快递，他手里拿着个新手机，正跟老伴视频：“你看，这是小莫给我买的，能视频，以后咱们天天能见面。”

陈峰也从川北赶来了，身边跟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是小星——她的腿完全好了，考上了上海的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手里拿着本画册，上面画满了野雏菊图案的衣服：“小莫姐，我设计的野雏菊系列服装，想和咱们公司合作，做‘助农 文创’的品牌，让灾区的野雏菊开到全国。”

张小莫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像场梦——三年前，她还在居民楼的隔断间里熬夜做客服，指尖磨着薄茧敲“亲”字；现在，她的公司上市了，父亲的透析有了保障，身边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服务员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蛋炒饭，上面卧着个流心的荷包蛋，和当年林晓让给她的那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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