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的拜帖,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砚(沈月儿)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时机之巧,不容她不多想。是宸王萧煜果真对金石星象兴趣浓厚,恰逢其会?还是他早已洞察柳絮巷的风波,此刻递出帖子,别有深意?
无论如何,这趟王府之行,势在必行。
翌日,天光熹微,秋露未曦。苏砚换上了一身稍显体面的月白长衫,依旧是书生打扮,却比平日那落魄模样多了几分清雅气度。她将“巡天星轨残图”的精摹本、那张得来蹊跷的碎片拓印,连同几幅货真价实、颇具研究价值的古星宿金石拓片仔细收拢在一个紫檀木画匣中。肩头的白玉京今日似乎也格外安静,琥珀色的眼瞳半开半阖,隐有精光流转。
青鸾亲自送至门口,低声道:“公子,宸王府非比寻常,龙潭虎穴亦不为过。萧煜此人,心思深沉如海,喜怒不形于色,与之周旋,需万分谨慎。”
“我省得。”苏砚颔首,提起画匣,步履从容地踏出了墨韵斋。晨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影,仿佛不是去往权势煊赫的亲王府邸,而是赴一场寻常的文会。
宸王府位于城西相对清静的麒麟巷,与奕王府所在的城东繁华之地遥相对望,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府邸占地极广,朱门高墙,门前两尊石狮子威武肃穆,门楣上“宸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气度。
递上拜帖,门房显然早已得到吩咐,并未过多盘问,一名身着青色管事服、眼神精明、气息沉稳(武士高阶)的中年人便迎了出来,客气地将苏砚引入府内。
穿过重重仪门,绕过影壁,府内景象豁然开朗。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回廊,移步换景。不同于奕王府那种张扬外露的奢华,宸王府的景致更显古朴雅致,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暗合章法,透着一股沉淀下来的底蕴与疏离感。偶尔遇见的仆从侍女,皆步履轻缓,低眉顺目,规矩森严。
苏砚默默观察,心中暗凛。这宸王府,外松内紧,看似平静,实则戒备之森严,远超墨韵斋十倍。暗处不知有多少道气息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几道晦涩而强大的意念扫过自己,带着审视与探究,其中一道,幽深难测,竟让她体内的混沌真元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引路的管事将她带至一处临水而建的精舍外,躬身道:“苏公子请稍候,王爷正在更衣,片刻即来。”说罢,便垂手侍立一旁,不再多言。
精舍四面轩窗敞开,窗外是一池残荷,秋波粼粼,远处假山嶙峋,古木参天。舍内陈设简洁,却件件不凡,紫檀木的桌椅,官窑的茶具,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皆是名家手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沁人心脾。
苏砚静立等待,目光扫过壁上一幅《寒江独钓图》,笔意孤峭,意境清冷,与这王府的富贵气象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砚转身,只见一人身着家常的玄色锦袍,缓步而入。来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年纪,面容俊雅,眉目疏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正是宸王萧煜。与几年前在江南时相比,他褪去了几分少年锐气,更添了几分深沉的威仪与内敛,仿佛一块经年累月打磨的美玉,光华蕴藏,却更显贵重。
他身后并未跟随大批扈从,只有一名穿着灰色布衣、手持拂尘、面容普通的老者悄无声息地随行,那老者眼帘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但苏砚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危险气息——宗师!至少是宗师初阶的强者!
“学生苏砚,参见王爷。”苏砚依足礼数,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萧煜目光落在苏砚身上,那温和的笑意似乎深了些许,抬手虚扶:“苏公子不必多礼。本王近日俗务缠身,倒是让公子久等了。”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仿佛能洞穿人心,落在苏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王爷言重了,是学生冒昧打扰。”苏砚直起身,将手中的画匣奉上,“听闻王爷雅好金石,学生偶得几幅前朝拓片,自觉有些意趣,特来请王爷品鉴。”
萧煜并未立刻去接画匣,而是走到主位坐下,示意苏砚也坐,那灰衣老者则如同影子般立于他身后。“哦?能让墨韵斋掌柜极力推荐,并劳动苏公子亲自送来的拓片,想必非同凡响。”他微微一笑,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苏砚肩头的白狐,“公子这只灵狐,倒是神骏非凡。”
白玉京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了萧煜一眼,又继续假寐,态度倨傲。
苏砚面色如常:“不过是家中祖传所饲,野性未驯,让王爷见笑了。”她将画匣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打开,取出那几幅拓片,一一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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