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十月初十,绵竹城外二十余里处。
赤云蔽日,灼浪焚天。
这一时间的山谷,仿佛化作了人间炼狱。
无数闯军士兵被困在火海中央,浓烟呛得他们睁不开眼。战马受惊,前蹄扬起,发出凄厉的嘶鸣。
四周尽是同袍的惨叫声,有人浑身是火,在地上翻滚;有人被倒塌的燃烧树木压住,徒劳地挣扎,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王二狗趴在地上,用湿布捂住口鼻。他看见一个浑身是火的士兵尖叫着从身边跑过,没几步就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火焰像有生命般蔓延,所过之处只余灰烬。
“救命!谁来…救救我啊——!”
不远处,一个年轻士兵被倒下的燃烧树干压住了腿,发出凄厉的惨叫。
王二狗想过去救他,但刚站起身就被浓烟呛得他眼前发黑,涕泪横流,身子一软又伏了下去。
火势太大了,那年轻人周围数尺已是一片火海,他过去,除了多添一具焦尸,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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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入口处,李自成在亲兵护卫下,望着眼前的惨状,心如死灰。
“陛下,火势太大,出不去了!”刘体纯满脸烟灰,盔甲上还有灼烧的痕迹。
丞相牛金星早已失了方寸,瘫坐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炼狱景象,嘴里反复念叨着:
“完了,全完了......”
唯有李岩,强撑着保持镇定:“陛下,为今之计,只有集中兵力,向一方强行突围!”
但放眼望去,部队已经乱成一团。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互相践踏。更多的人倒在火海中,化作焦尸。
李自成握紧剑柄,心如死灰。
他不禁想起当年在商洛山中的艰难岁月,那时虽然困苦,但兄弟们心气未散,何曾像现在这般…这般彻底的绝望?
火势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热浪灼得皮肤生疼。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结局。
“难道……天真要亡我李自成?”他仰起头,望向被赤云遮蔽的天空,发出一声混杂着不甘的长叹。
那声音在火场的爆裂与惨嚎声中,显得如此苍凉。
就在火势即将蔓延到他们这边的时候,似有天助。
东侧的山坡上,那原本应该与其他地方一样熊熊燃烧、连成一片的火墙,势头竟莫名其妙地减弱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在那片火海中掐断了一截,火焰蔓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隐约露出了一条未被火焰完全覆盖、狭窄而曲折的坡地!
“陛下!快看东面!” 李岩第一个发现这变化,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手指猛地指向那边,“火势…火势弱了!那里有条路!”
李自成猛地转头,浑浊绝望的眼中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确实,东侧山坡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安全通道。虽然还有零星火点,但已经不足以阻挡大军通过。
绝处逢生的狂喜冲击着李自成的心脏。
他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变化因何而来,是老天爷开眼?还是另有缘由?
此刻,抓住这唯一的生机才是重中之重!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大顺!”李自成精神大振,仿佛一瞬间注入了新的力量,他挥剑直指东侧,吼声如雷,压过了周遭的混乱,
“全军听令!转向东侧!随朕突围!李岩、体纯,组织人马,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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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小半日之前。东侧山坡,密林深处。
张诚带着几个夜不收队员,借助茂密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梭着。
从赵铁柱口中得知火攻计划后,他们立即采取了行动。
“头儿,味道不对,很重的火油味。” 一名老练的队员翕动鼻翼,压低声音道,
“那个逃兵没说谎,这帮龟孙子是真想放火烧山。”
张诚没有立刻回应,他伏在一丛蕨类植物后,正在仔细观察着周边地形。
看来赵铁柱供述的情报没错,张献忠和那些土司兵,果然打着火攻绝户的主意,不仅要焚尽闯王大军,恐怕连山后那无辜的赵家庄也想一并抹去。
“分散探查,标记所有火油、引火物堆放点。动作要快,痕迹要轻。”张诚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一炷香后,于此地汇合。”
队员们领命,散入林间。
......
片刻后,众人返回,情报汇总。
“头儿,找到三处主要堆放点,火油罐不下百数,干柴引火物无数。”
“东南方向发现三条挖好的沟渠,里面铺了浸油的麻絮,是导火线。”
“西边林子边缘有大量砍伐堆叠的新鲜树枝,应是助燃之用。”
情况比预想的更严峻。沉吟一会儿,张诚下令道:“把那些火油移到下风处。再破坏一部分引火物,让火势无法连成一片。”
几名小队成员立即开始了工作。
他们利用密林掩护,悄无声息地搬动火油罐,破坏了土司兵铺设的火油线,用泥土覆盖洒落的火油,还用砍刀清理出一片空地,在关键位置清理出几条狭窄的防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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