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顺治三年,六月二十四。
北京城,户部衙门后堂。
新任户部侍郎范文程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死死盯着手中的账册,眉头紧锁。
在他对面的仓场侍郎马国柱,不停地用袖口擦拭额角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与范文程对视。
“马大人。”范文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缓缓合上手中的账册,“山东前线军粮告急,日前摄政王已亲自下令调拨十万石粮草。这都已经五天了,为何才运出不到两万石?”
马国柱躬身道:“范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漕运不畅,各地粮仓空虚,实在是......”
“够了!”范文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别跟我说这些套话!我问你,通州仓明明还有存粮二十万石,为何不立即调拨?”
“这个......”马国柱支支吾吾,额角的汗珠滚落得更快了,“通州仓的粮食要供应京营,这是索尼大人定下的规矩......”
范文程冷笑一声,站起身踱到窗前:“索尼大人?他现在在家颐养天年,眼下户部的事他可当不得家!传我的令,立即从通州仓调粮五万石,火速运往山东!”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马国柱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
看着马国柱仓皇离去的背影,范文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总觉得,这次的粮草调运处处透着古怪,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暗中阻挠着前线的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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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索尼府上。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马国柱,此刻却是恭敬地站在索尼面前,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刚才在户部的情况。
大人,范文程逼得紧,下官实在顶不住了,只好答应从通州仓调粮。
索尼悠闲地品着茶,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茶盏中漂浮的茶叶:“调就调吧,不过五万石粮食,能够他多铎吃多久?”
若是省着点用,大概能支撑半个月。
半个月吗......索尼放下茶盏,足够了。你下去吧,记住,接下来的粮草调运,能拖就拖。
下官明白。马国柱躬身退下。
待马国柱离去后,管家凑上前来,低声道:“老爷,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万一摄政王怪罪下来......”
索尼冷笑:怪罪?他多尔衮现在焦头烂额,哪还有工夫查这些细账?再说了,粮草转运本就容易出问题,这一来一回,路上兴许又耽搁个十天半月,再正常不过。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盛开的牡丹,缓缓说道,有些耐人寻味。
“这朝堂上的事,有时候就像下棋,看似在退,实则是在进。范文程这个汉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恐怕不会如他多尔衮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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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运河码头,人声鼎沸。
粮仓总管赵德柱,看着工人们往漕船上搬运粮袋,心里直打鼓。
一旁的师爷凑过头来低声道:大人,适才马侍郎派人传话,让咱们慢着点来,不用太着急。
“这......”赵德柱搓着手,面露难色,“前线的将士们可等着这些救命粮呢,这样不太好吧?”
师爷笑道:大人多虑了。漕运上的事,快慢都是常理。再说了,这是上头的意思,咱们也只是按令行事罢了。
赵德柱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按规矩来吧。
所谓的,就是各种拖延的借口。
譬如先是说漕船需要检修,又说要等顺风,最后干脆说码头工人不够。原本三天就能装完的粮食,硬是拖了五天还没装完。
这些腌臜事在漕运系统里已是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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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稍显‘忙碌’的码头上,一个名为李老四的老船工,此时却坐在船头,怡然自得的喝起了小酒。
在他面前,一张小桌子上,此刻正摆着一碟小葱拌豆腐,一小碟咸菜疙瘩,一小壶烧酒。
他眯着眼睛,望着运河上来往的船只,嘴里轻轻哼着小调:
“吃了咸菜吃豆腐呦~皇帝老子......不及吾~”
身后,他的小徒弟栓柱却是急得直跺脚:师父,咱们这船都修了两天了,什么时候能开啊?
“慌个什么劲?上头都不急,你急个啥?”
李老四头也未回,敷衍了一句算作是回复,随即他又慢悠悠地夹了块豆腐,就着烧酒抿了一口,好不惬意。
可这是军粮啊!多少前线将士还等着吃饭呢!
军粮?李老四放下手里的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
小子,在这漕运上干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什么军粮民粮,到了有些人手里,不过都是他们升官发财的本钱!
栓柱还要再说,被李老四打断:行了,去把缆绳再检查一遍。记住,慢慢来,不着急。
夕阳西下,运河上泛起金色的波光。李老四继续哼着那首小调,仿佛这世间的纷争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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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多尔衮看着山东送来的最新军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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