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西侧片场的“溃败”大戏不同,城东的战场呈现出另一种动态的紧张。
午后,镇江城东,官道。这里地势相对开阔,官道蜿蜒穿过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的村落,是左梦庚大军从南京方向前来镇江最便捷的路径。
陈默勒住战马,立在一处矮丘上,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远方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他身后,两千山东军骑兵肃然无声,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刨动蹄子,喷出阵阵白汽。这些骑兵是山东军的精华,人马皆披轻甲,配备马刀、骑弓,部分精锐还装备了短管燧发枪,机动性与火力兼备。
“将军,左梦庚前锋约三千骑,距此处已不足五里,由其麾下骁将胡茂桢率领。左梦庚自率中军四万余人紧随其后,行军颇为谨慎,两翼撒出了大量斥候。”一名夜不收哨官疾驰而至,干净利落地禀报。
陈默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听闻这胡茂桢是左良玉军中有名的悍将,勇猛过人,但其人性情急躁。左梦庚大军行动谨慎,说明他们并非毫无戒心。
“传令,第一哨前出,与胡茂桢接触,稍作抵抗,即向预设区域撤退。记住,败要败得像,但不得恋战,更不许被其缠住!”权衡一番过后,陈默沉声下令。
他的任务不是阻击,而是诱敌,像最狡猾的猎犬,不断挑逗、激怒这头名为“左梦庚”的年轻恶狼,将它引入猎人事先布好的陷阱。
“得令!”一名千总抱拳领命,立刻率领五百骑兵,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烟尘起处迎了上去。
很快,前方就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喊杀声。陈默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自己派出的五百骑兵与胡茂桢的前锋部队如同两股洪流,猛地撞击在一起,刀光闪烁,箭矢横飞。山东骑兵且战且退,不断用弓箭和马铳骚扰敌军,显得“力不能支”,开始向官道一侧的丘陵地带“败退”。
胡茂桢果然中计!他看到山东军骑兵“不堪一击”,心中骄狂之气顿生,挥舞着大刀,怒吼连连:“儿郎们!山东骑兵不过如此!随我追,杀光他们,为金将军解围!”
他根本不理会后方中军要求谨慎行军的号角声,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前锋骑兵,紧咬着“败退”的山东军,一头扎进了官道旁地形渐趋复杂的丘陵区域。
陈默在后方看得分明,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挥了挥手:“第二哨,从侧翼袭扰,射几轮箭就走,不许纠缠!”
又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如同幽灵般从侧翼杀出,密集的箭雨泼洒向胡茂桢部的侧后方,造成了一些混乱和伤亡后,不等敌军反应过来,便迅速脱离接触,消失在丘陵之后。
胡茂桢气得哇哇大叫,分兵追击,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反而因为分兵导致队形有些散乱。这种如同牛皮糖般粘人又滑不留手的战术,让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憋屈得快要爆炸,追击的势头更加凶猛,也愈发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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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下午3-5点),左梦庚中军。
左梦庚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身着亮银甲,倒也显得英气勃勃。但他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凝重和犹豫。副将李国英策马跟在他身边,脸色同样严肃。
“少帅,胡将军追击过深,已脱离中军超过十里,地形渐趋复杂,恐有埋伏。”李国英提醒道。他是沙场老将,经验远比左梦庚丰富,对眼前这种“顺利”的追击抱有本能的警惕。
左梦庚望着前方胡茂桢部扬起的漫天尘土,以及那些神出鬼没、一击即走的山东骑兵,心中也是疑窦丛生。他并非完全的草包,在其父左良玉的耳提面命下,他也知道这林天不是易与之辈。
“李将军,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左梦庚问道。
“应立即鸣金,召胡茂桢回撤,与我中军保持距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李国英毫不犹豫地说道,“林天用兵狡诈,如此轻易让我军前锋深入,必有诡计!”
左梦庚沉吟不语。他也觉得李国英说得有道理,但……就这么把奋勇追击的胡茂桢叫回来?岂不是显得自己怯懦,挫伤了前锋的锐气?而且,金声桓那边情况不明,万一因为自己进军迟缓导致镇江有失,这个责任他可担待不起。父亲派他来可是解围立功的,而不是要行这畏首畏尾之举。
就在他犹豫之际,前方战报再次传来:“报——!胡将军前锋击溃敌军阻截,斩首百余级,敌军望风披靡,正向西败退!”
紧随其后又一名信使来报:“报——!镇江城西杀声震天,烟尘大作,似有我军与敌激战!金将军可能已率部出城接应!”
这些“好消息”如同催化剂,瞬间动摇了左梦庚本就不够坚定的决心。看来胡茂桢打得不错,金声桓那边也在拼命,自己若是逡巡不前,岂不贻误战机?
“机不可失!”左梦庚把心一横,对李国英道,“李将军所虑虽有道理,然战机稍纵即逝!胡将军锐气正盛,金将军在城内苦战待援,我军岂能因疑生怯?传令中军,加快速度,跟上胡茂桢,务必在天黑前与金将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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