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月十七,镇江城西。
与往日震耳欲聋的炮火和喊杀声不同,今日山东军对镇江城的围困,显得异常“温和”。
王五部驻扎的营垒依旧森严,但仔细观察下,那些旗帜似乎不如往日鲜明,士兵们在营寨间的活动也显得有些懒散。用于攻城的重型火炮大部分沉寂着,只有零星几声炮响,象征性地朝着城墙方向发射几枚炮弹,落点也远不如前几日精准,大多砸在空旷地带或无关紧要的城墙上,激起几蓬尘土了事。
一些山东军士兵甚至三五成群地坐在营垒外围向阳的坡地上,懒散地晒着太阳,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刀矛火铳,偶尔朝着城头指指点点,爆发出一阵阵显得颇为松懈的哄笑。
更有几队穿着杂色号衣的辅兵模样的人,推着空荡荡的粮车,慢悠悠地从营垒后方经过,车轮在崎岖的道路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一副补给不继、运输乏力的模样。
这一切,都被镇江城头的守军看在眼里。
“将军,您快看!城外敌军……似乎士气不振啊!”一名眼尖的守军把总指着城外,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金声桓扶着冰冷的垛口,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城外山东军的一举一动。他脸上带着连日苦战留下的疲惫和憔悴,但那双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连日猛攻,伤亡惨重,如今攻势骤减,士卒懈怠……这一切迹象,似乎都在印证他心中的猜想——林天的主力,经过连番苦战,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或许是在等待后续补给,或许是因为久攻不下而士气受挫,更可能是因为得知左梦庚大军来援而心生怯意,进退维谷!
“探马回报,左少帅大军前锋已过句容,距此不足百里!”身旁的副将低声提醒,语气中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金声桓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机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耗死在这孤城里,不如趁敌军疲惫、援军将至之际,放手一搏!若能里应外合,击溃当面之敌,不仅能解镇江之围,甚至能立下不世之功!
他反复权衡着。出城野战,风险极大。但困守城中,同样是死路一条。城外山东军此刻露出的“疲态”,左梦庚即将到来的援军,像两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的那个潘多拉魔盒。
“传令!”金声桓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集结所有能动用的骑兵,以及最精锐的甲士营!饱餐战饭,检查兵器甲胄!午后……随本将军出城破敌!”
他要亲自带队,从那个看似因为山东军“懈怠”而防御有所松懈的城西方向,发起决死反击!他要撕开王五的包围圈,与即将到来的左梦庚援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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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五的中军帐内。
帐外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松懈,这个时候的王五,神经却是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他按照林天的部署,精心导演着这场“示敌以弱”的大戏。但他深知,戏要演得逼真,也要控制好尺度,绝不能假戏真做,让金声桓真的突破出去。
“各营都安排好了吗?”王五沉声问道。
“将军放心!”副将回道,“按照您的吩咐,第一营、第二营精锐已秘密调整至预设阻击阵地,弓弩、火铳、拒马、陷坑一应俱全。表面懈怠的都是第三营的辅兵和部分新卒,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演戏’,一旦敌军真的出城,他们会按计划‘溃退’,将敌军引入口袋。”
“好。”王五点头,“告诉弟兄们,把戏做足!但也要提高警惕,金声桓是头困兽,反扑必然凶猛。我们的任务是‘败’,但要‘败’得像样,要让他觉得再加把劲就能突破,但又不能让他真的突破!”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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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刚过,镇江西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洞开!吊桥放下,砸在干涸的护城河底,发出沉闷的巨响。
金声桓一马当先,身着鲜明的山文甲,手持长槊,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率先冲出了城门!他身后,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两千骑兵和三千精锐甲士!这些人是他手中最后的本钱,也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
“杀!随我破敌!与左少帅汇合!”金声桓纵声狂吼,声震四野。
“杀!”
五千养精蓄锐多时的左军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朝着城外王五部那看似“松懈”的营垒猛扑过去!
战马奔腾,卷起漫天尘土!步兵紧随其后,刀枪映日,杀气冲天!
城外的山东军“猝不及防”!那些原本在晒太阳、嬉笑的辅兵和新卒,顿时发出一片惊恐的呼喊,丢下手里的东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着后方营垒“狼狈”逃窜。营垒中响起了杂乱的警钟声和军官故作惊慌的呵斥声。
“敌军出来了!快顶住!”
“弓箭手!放箭!”
零星的箭矢从营垒中射出,显得软弱无力。一些山东军士兵试图在营寨前列阵阻挡,但阵型松散,在金声桓骑兵的猛烈冲击下,几乎一触即溃,留下几十具尸体,便跟着“溃兵”向后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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