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八月二十五,淮安。
经略使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窗外夜色深沉,唯有秋虫的鸣叫时断时续。
林天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墙上那幅巨大的江淮舆图,地图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得极为详尽,他的视线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代表南京和扬州的两个醒目标记上,韩承与王五侍立一旁,等待着指示。
书房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凝重气息。
半晌,林天低沉却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南京那边,现在就是一锅滚油,只差最后一滴水了。”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点在南京的位置。
那力道看似随意,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刘孔昭困兽犹斗,妄图凭借最后一点影响力翻盘;马士英惊弓之鸟,既想除掉政敌又怕引火烧身;左良玉则磨刀霍霍,自以为能坐收渔利。他们三方纠缠越深,内耗越剧,对我们便越是有利。”
韩承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将手中整理好的情报卷宗呈上,接口道:“主公所言切中要害。根据军情司最新密报,马士英已调动亲信兵马,彻底封锁了刘孔昭的府邸,内外隔绝,连采买都需严密盘查。”
“京营之中,刘系将领大多被以各种名义架空或调离实权位置,换上了马士英的人。至于左良玉,其麾下部队在安庆、池州一带调动频繁,斥候发现其前锋已向芜湖方向移动,种种迹象表明,他恐怕就在这几日便会有所动作。无论他们三方谁能在这次火并中取胜,南京城必然元气大伤”
一旁的王五听得眼中精光闪烁,忍不住摩拳擦掌:“主公,那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南下了?扬州的高杰现在孤立无援,正好一口吃掉!”
然而,林天却缓缓摇了摇头,他转过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声音沉稳依旧:“南下是必然,但不必急于这一时。让他们再斗一会儿,结下更深的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要做那个最有耐心的渔翁。”
他走到宽大的书案前,拿起一份来自山东的、封着火漆的简报,在手中掂了掂,“况且,在我们挥师南下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去确认一番。”
将简报递给韩承和王五传阅,林天继续说道:“靖海水师成军训练已近一月,首舰‘磁州号’海试顺利,初步形成了战斗力。后续几艘同级舰只的龙骨也已铺设完毕,正在登州水城加紧建造。这支水师,将是我们未来纵横江河、驰骋海上的臂助,是战略棋局上至关重要的一子。我打算明日便动身,秘密返回山东一趟,检阅水师成色,督促后续事宜。”
王五有些意外:“主公要回山东?那江北这边……”
“江北有你们二人坐镇,我放心。”林天看向韩承和王五,“韩承,你坐镇淮安,总揽政务军务,稳定后方。王五负责各营操练,尤其是新编士卒,务必尽快形成战力。陈默的骑兵继续监视扬州动向,但保持克制,不必挑衅。”
他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此次回山东,慢则十日,快则数天。待我回来之时,便是我们对扬州用兵之机。届时,水陆并进,我要让高杰,让南京,都看看什么叫做雷霆之势!”
韩承沉吟片刻,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主公亲往检阅水师,确有必要。水师乃我军未来开拓之关键,主公开眼,必能鼓舞士气,加速成军。只是此行路途,需确保万全。”
“无妨,轻车简从,由亲兵营护送即可。”林天摆摆手,“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走后,淮安一切如常,对外只宣称我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暂不见客。绝不能让人察觉我已离开。”
“属下明白!定不负主公重托!”韩承和王五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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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色微曦。淮安城的城门在吱呀声中刚刚开启,一队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商队护卫,护着几辆装载着普通货物的马车,混在最早一批出城的人流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城池,转而向北疾行。
他此行目的明确,路线经过精心规划,尽可能避开官道和繁华市镇,专走偏僻小道。
沿途自有军情司设立的秘密站点接应,提供换马、食宿以及最新的沿途情报,确保整个行程安全,消息被严格封锁。
坐在稍有些颠簸的马车内,林天闭目养神,脑中却在不断推演着未来的战略。
扬州是必取之地,但取扬州之后呢?是继续南下威逼南京,还是先稳固江北,消化战果?南京的内乱无疑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但左良玉若入主南京,整合了南明残余力量,是否会成为一个更棘手的对手?清军在北面虎视眈眈,又会作何反应?
千头万绪,错综复杂,但核心一点不变——实力才是根本。陆军要强,水师更要强!没有一支能够纵横江河、甚至驰骋海上的力量,终究是偏安一隅。他之所以如此重视水师,不仅仅是为了攻打扬州,更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控制长江水道,威慑东南沿海,乃至将来北上辽东,跨海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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