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日。
北京,承天门外大街。
昔日车水马龙的御道,此刻成了人间炼狱。数十名被扒去官袍、仅着白色中衣的明朝官员,被粗鲁的顺军士兵按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们中有须发皆白的老臣,也有正值壮年的侍郎、给事中。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恐惧、屈辱和一丝残存的倔强。
刘宗敏端坐在一张不知从哪个府邸搬来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柄镶宝石的短刀,眼神戏谑地看着眼前的“猎物”。他身旁站着几名膀大腰圆的刀斧手,地上的血迹尚未干涸。
“魏藻德!”刘宗敏用刀尖指向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干瘦老头,那是前内阁首辅,“听说你家里藏着八十万两银子?拿出来吧,助咱大顺军饷,给你个痛快!”
魏藻德浑身颤抖,涕泪横流:“将军……将军明鉴啊!老臣……老臣为官清廉,哪里来的八十万两……实在是没有啊!”
“没有?”刘宗敏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给我夹!”
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沉重的夹棍套在魏藻德的小腿上,用力收紧。
“啊——!”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划破长空,魏藻德疼得浑身痉挛,白眼直翻。
周围其他待罪的官员吓得面如土色,有人当场失禁,有人晕厥过去。
“说不说?”刘宗敏慢悠悠地问道。
“……真……真没有……”魏藻德气若游丝。
“继续夹!”
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隐约可闻,魏藻德再次发出非人的嚎叫,终于熬不住,嘶喊道:“有……有……在……在后宅地窖……求将军……给个痛快……”
“费这劲儿干嘛呢,可真是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刘宗敏满意地挥挥手,士兵像拖死狗一样将昏死过去的魏藻德拖走。
他目光扫向下一人:“陈演……”
这样的拷掠,在北京城各处权贵府邸、乃至富商家中同时上演。大顺军所谓的“追赃助饷”,彻底变成了有组织的抢劫和施暴。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处处哀鸿,财富被搜刮,尊严被践踏,人心在极短的时间内从“迎闯王”转向了刻骨的恐惧与仇恨。一些原本投降的明军低级将领和士兵,目睹此景,也开始心生异志。
……
浩渺的芦苇荡在初春的风中摇曳,枯黄的苇秆高达一人多深,形成了一片天然的迷宫。林天率领的队伍正隐匿于此,进行着离开北京后最长的一次休整。
一行人来到了武清县境内,连续两天一夜的高强度行军和神经紧绷的警戒,让所有人都达到了极限。战马需要恢复体力,伤员需要进一步处理,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获取外界信息,确定下一步最安全的路线。
崇祯裹着一张粗糙的毛毯,靠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窝棚里,沉沉睡去。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的惊呓。王承恩守在一旁,小心地替他掖好毯角,老眼里满是血丝和忧虑。
林天与周青、以及几名核心军官蹲在芦苇深处,地上摊开了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
“我们目前在这里,”周青指着三角淀西南角,“向东是天津卫,顺军必然重兵把守。向南,过静海、青县,则可进入河间府地界,那边水网更多,官道情况复杂,利于我们隐蔽,但也可能遇到顺军偏师和地方武装。”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队正低声道:“主公,弟兄们和马匹都到极限了。干粮也消耗大半,需要补充。是不是……找个附近的村子……”
“不行。”林天断然否定,“我们目标太大,任何接触都可能暴露行踪。粮食问题,就近从周围的塘池子里找找看,能有一点儿填下肚子就可以。马料……让马匹啃食芦苇嫩根,虽然难嚼,也能将就顶一阵。”
他手指点向地图南侧:“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河间府。根据战前情报,这一带并非顺军主力进攻方向,控制力相对薄弱。我们要像水银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过去。”
“主公,哨探回报,”一名斥候队长匆匆赶来,低声道:“西南方向十里外,发现一支顺军运粮队,约两百人护卫,车辆三十余,正沿官道向静海方向移动。看旗号,是李过部下。”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林天身上。这是一块肥肉,但也可能是陷阱。
林天盯着地图,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打!但不是为了粮食。”
他看向众人,解释道:“第一,我们需要制造混乱,转移顺军对我们真实动向的注意力。第二,我们需要获取最新的情报,这支运粮队很可能携带有李过部的军令或信件。第三,我们需要补充箭矢和兵器,尤其是顺军制式的,必要时可以伪装。”
“周青,你带一哨人马,前出侦察,确认有无埋伏,选择最佳伏击地点。”
“是!”
“其余人,检查武器,准备战斗。记住,速战速决,不留活口,优先夺取文书!得手后,不取粮车,只带少量箭矢和重要物品,迅速撤回淀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