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堡在晨光中显露出激战过后的惨状。灰黑色的墙体上布满了箭矢撞击留下的白点和滚石砸出的浅坑,靠近大门的一段墙体更是被撞木轰击得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堡墙之下,壕沟内外,层层叠叠的尸体尚未完全清理,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泥土,引来成群盘旋的乌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聒噪。
堡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金疮药混合的古怪气息。伤兵营里挤满了人,痛苦的呻吟和医官、辅兵匆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阵亡者的遗体被暂时安置在堡内僻静处,盖上麻布,等待着战后统一安葬。
王五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激战后的油汗,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正亲自监督着对堡垒的紧急抢修。
“快!把备用顶门柱抬上来!这两根快断了!”他指着那扇伤痕累累、几乎被撞碎的大门吼道。十余名士卒喊着号子,将两根新砍伐的粗壮原木抬上门楼,替换下那两根布满裂纹的旧柱。
匠作营的人则在用水泥混合沙石,紧急修补墙体上被砸出的坑洼和那道细微的裂缝。灰浆被仔细地涂抹进去,虽然新老水泥颜色略有差异,但坚固程度毋庸置疑。
“将军,各处清点完毕。”一名负责统计的哨官声音沙哑地汇报,“昨日一战,我军阵亡四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三十九人,轻伤近百。箭矢消耗近半,火药铅弹消耗三成,‘雷火包’用了八个。大门受损严重,多处墙体需加固。”
王五听着汇报,脸色阴沉。伤亡比他预想的要大,尤其是大门的损坏,是最大的隐患。谷英绝不会给他们太多修复的时间。
“阵亡弟兄的抚恤,按最高规格,记录造册,战后一并发放。伤员尽力救治。”王五沉声道,“把所有能用的建材都拿出来,优先加固大门和受损墙体!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轮流值守,闯贼随时可能再来!”
他的预感没有错。
就在鹰嘴崖紧急抢修工事的同时,退到十里外临时营地的谷英,也正在暴跳如雷。
“废物!一群废物!两千精锐,攻打一个不满五百人守卫的土围子,死伤近五百,连门都没给老子撞开!”谷英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简易木桌,额角青筋暴跳。昨日的惨败,不仅让他损失了大量老兵,更严重挫伤了军心士气。
帐下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昨日战斗的惨烈他们都亲眼目睹,磁州军顽强的抵抗和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将军息怒,”一名较为沉稳的副将硬着头皮劝道,“林天部据险而守,火器犀利,强攻确实损失太大。不如……改用他法?”
“他法?什么他法?”谷英余怒未消,瞪着眼睛问道。
“以围代攻!”那副将道,“鹰嘴崖虽坚,然其粮草弹药终有尽时。我军可将其团团围住,断其水源粮道,日夜骚扰,使其不得安宁。待其兵疲粮尽,不攻自破!”
另一名将领也附和:“不错!还可以挖掘地道,靠近其墙根,用火药炸塌其墙!或者建造更高的望楼,用弓箭压制其墙头!”
谷英冷静下来,仔细权衡。强攻损失太大,确实非长久之计。围困和土工作业虽然耗时,但或许能以更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堡垒。
“好!就依你们所言!”谷英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各部轮流围困鹰嘴崖,多设营寨,深挖壕沟,绝不能让堡内一兵一卒溜出来,也不能让外面一粒粮食运进去!再调集工匠,给老子打造望楼,挖掘地道!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
十月二十,清晨。
鹰嘴崖上的守军发现,堡外的情形已然大变。不再有密集的冲锋队伍,取而代之的,是在堡垒四周一里外,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无数闯军营寨和壕沟。闯军士卒们挥舞着铁锹镐头,正在拼命加深加宽这些环绕堡垒的壕沟,并且开始修筑土墙和木质望楼。更有几处靠近堡垒的山坡后,隐约可以看到尘土飞扬,似乎是在挖掘坑道。
“将军,闯贼这是要把咱们困死在这里!”副将看着堡外如同蚂蚁般忙碌的闯军,忧心忡忡地对王五说道。
王五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闯军的动向,脸色凝重。“围困,挖地道……谷英这老小子,倒是学聪明了。”他放下望远镜,冷声道,“想困死我们?没那么容易!”
他立刻下达命令:“所有储水容器,立刻收集雨水、露水,严格控制饮水配给!粮食统一管理,按最低消耗发放!了望哨重点监视闯贼挖掘地道的方向和望楼修建进度!”
“李三娃!”
“小的在!”李三娃连忙上前。
“带你的人,在堡内靠近墙根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给老子埋上大缸,派人日夜监听!闯贼想挖地道进来,就得先问问咱们答不答应!”
“是!”
接下来的几天,鹰嘴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没有大规模的厮杀,但紧张的气氛却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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