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被严密看管了起来,好酒好菜伺候着,但活动范围仅限于一顶单独的帐篷,日夜有人看守。起初他还试图保持那副惊惶家仆的模样,但在周青看似随意、实则犀利的盘问下,尤其是在点出“金鳞”、“闽铁”等关键词后,他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零碎的信息被拼接起来:裕泰盐行确实是扬州大盐商,但其背景复杂,与南京守备太监、漕运总督衙门乃至京师某些勋贵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近年来,运河不靖,盐利虽厚,但成本剧增,竞争惨烈。裕泰行似乎另辟财路,暗中从事一些“特殊”贸易,沈三地位不高,只隐约知道与“北边的豪客”有关,利润极高,但风险巨大。他此次北上,明为探路,实则是奉命与一批“特殊货物”同行,并设法接触北地某些人物,建立一条隐秘渠道。然而途中遭遇意外(他语焉不详,似有火并),货物丢失,护卫离散,他只得携带着偷偷抄录的机密账目副本逃命,混入难民群,直到被黑山卫发现。
“他说的‘特殊货物’,很可能就是军械火药。”周青总结道,“而他所指的‘北地人物’,恐怕不仅仅是商人。”
林天手指敲着那份抄录的账目副本,上面“金鳞”的字样格外刺眼。金鳞会通过盐路输送资金和军火,这条线越来越清晰了。
“扬州那边,有消息吗?”
“我们的人还在查。但临清这边,确实有几艘来自扬州的货船靠岸,船主登记各异,但都或多或少与裕泰行有生意往来。其中一艘‘永顺号’,三天前靠岸后,船员行为鬼祟,与漕帮的人接触频繁,但尚未卸货。”周青回道。
“盯死‘永顺号’。”林天下令,“还有,漕帮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自上次那副帮主在宴席上露过面后,漕帮内部似乎安静了不少。但据李岐先生从市井听闻,帮内新旧两派斗得更厉害了,老帮主病重,少帮主年轻压不住场面,那位与新帮主争权的长老,似乎与昌隆行过往甚密。”
昌隆行…金鳞会…漕帮内斗…林天若有所思。敌人的阵营并非铁板一块,或许可以利用。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州衙吴知州派人送来紧急公文。
林天展开一看,竟是兵部转来的最新命令。命令措辞严厉,催促林天部即刻开拔,限期抵达大名府归建,不得再以任何理由滞留临清,否则以贻误军机论处!
“终于来了。”林天冷笑。这背后若没有金鳞会的推动,他绝不相信。这是要釜底抽薪,逼他离开这个刚刚打开的局面。
“将军,我们…”孔文清面露忧色。抗命不尊,罪名不小。
“回复州衙,就说我军休整已毕,不日即将开拔。”林天淡然道,“另外,以‘协防营务处’的名义,行文附近州县,通报我军剿灭流寇之功,并言明为防贼寇死灰复燃,将于三日后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巡边演练,范围包括运河部分区段,请各州县知悉,勿生误会。”
“巡边演练?”孔文清一愣,随即明白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公开宣称要走,实际上却要借“演练”之名,对运河上的目标动手!
“可是将军,兵部命令…”
“兵部只命令我去大名府,没规定我走哪条路,也没规定我路上不能剿匪演练。”林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执行命令吧。”
“是!”
黑山卫即将开拔的消息很快传开。州衙上下松了口气,吴知州甚至又派人送来一笔“程仪”。城内外的各方势力似乎也放松了警惕。
然而黑山卫大营内,却是外松内紧。士兵们开始打包行装,检修车辆,做出远行的准备。但王五和周青却秘密挑选精锐,进行着针对性的夜间操练,重点是登船、近战、抓捕。
林天则亲自召见了狼筅营的代管带和几名老兵。
“运河码头,街巷狭窄,船舶复杂,正是你们鸳鸯阵发挥的绝佳之地。”林天指着临时制作的码头模型,“我要你们像钉子一样,在混乱中钉住关键点,分割敌人,掩护弟兄们行动。”
山民们看着那模型,眼睛发亮,用生硬的官话保证:“将军放心!巷战、船战,俺们拿手!”
第三日清晨,天色未明,黑山卫大营辕门洞开,大队兵马浩浩荡荡开出,旌旗招展,向着南方官道迤逦而行,似乎真的开始南下了。
临清城头,吴知州带着一众官员,望着远去的队伍,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总算把这尊煞神送走了!
然而,队伍行出不到十里,在一处丘陵拐弯处,早已等候在此的王五和周青立刻迎上。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永顺号’还在码头,漕帮的人大部分都在城里赌钱吃酒,码头守卫松懈!”
“好!”林天勒住马匹,眼中精光四射,“按计划行事!王五,带你的人控制码头出入口,封锁消息!周青,带你的人和我亲兵队,直扑‘永顺号’!狼筅营随后跟进清场!动作要快,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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