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21章 暗流交锋

皇帝那道加强宫中巡查的口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宫廷的每个角落。表面上看，只是侍卫巡逻的班次更密、范围更广，尤其是北五所一带，夜间时常可见灯笼晃动的光影。但在这无声的警戒之下，是各方势力骤然绷紧的神经和重新调整的步伐。

对我而言，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巡查的加强确实对钱嬷嬷等人的夜间活动造成了明显的遏制——据小路子后续传来的零星消息，钱嬷嬷已有多日未曾出现在废屋附近，连马苑那边也安静了不少。这暂时缓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但另一方面，我也被置于更严密的监视之下。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都可能被放大解读，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长春宫的晨省，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微妙。贵妃柳玉娇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但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她训话的时间缩短了，对妃嫔们的琐事也显得心不在焉，偶尔目光扫过我时，那寒意中更添了几分审视与揣测。她定然将巡查的加强与我那晚对皇帝的“无意”之言联系起来，虽无证据，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丽嫔之流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言语间的挑衅收敛了许多，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整个后宫，仿佛进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悄然出现。这日午后，阿尔丹公主兴冲冲地来到西偏殿，手里拿着一卷有些年头的羊皮地图。

“沈才人！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将地图在桌上摊开，上面用朱砂和墨笔勾勒出山川河流，还有许多看不懂的部落标记，“这是我们草原各部族的牧场分布图！皇表哥前几日赏我的，说让我多了解祖宗之地。”

她兴致勃勃地指着地图讲解，哪里水草丰美，哪里是夏季牧场，哪里曾发生过着名的战役。她的直率和热情，像一道阳光，驱散了殿内的些许阴霾。

我耐心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地图边缘、用细墨标注的一行小字吸引——“北隘口，多生醉马草，慎牧。”

醉马草！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毒草的名称，再次以这种方式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标注的位置是北隘口，那是靠近边境、阿尔丹公主部族传统的牧场区域之一！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状似无意地指着那行小字问道：“公主殿下，这‘醉马草’是何种毒草？竟能让马匹畏惧？”

阿尔丹公主凑过来看了看，撇撇嘴：“哦，这个啊！是一种讨厌的草，长得不高，开小紫花，味道冲得很！我们的马儿一般都不爱吃，除非饿极了。不过听说以前有敌对部落使坏，把这种草大量混进草料里，害死过不少好马呢！”她说着，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敌对部落……使坏……混入草料……阿尔丹公主无心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中某个紧锁的盒子！钱嬷嬷深夜前往废屋，废屋可能藏有东西，而阿尔丹公主的马匹恰好“意外”受惊……如果，那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效仿草原上的阴损手段，将醉马草巧妙地混入了公主坐骑的草料中呢？！

这个念头让我遍体生寒。若真如此，那构陷我的锦囊中的醉马草，就不仅仅是为了栽赃，更可能是行动后剩余的“证据”！而能接触到公主坐骑草料，又能轻易弄到边境毒草的人……其身份和能量，绝非普通宫人所能及！贵妃？还是她背后……更有权势之人？

我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我必须想办法验证这个可怕的猜想，至少，要将这个线索，以某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传递到能起作用的人手中。

机会来得很快。端嫔派人送来帖子，邀我三日后去她宫中赏玩新得的几盆素心兰。端嫔素来低调，此次主动相邀，绝非单纯赏花那么简单。我欣然应允。

三日后，我仔细梳妆，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裳，带着挽月前往端嫔所居的永和宫。永和宫布置清雅，器物古朴，处处透着主人不喜张扬的性子。端嫔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正坐在窗下抚琴，琴音淙淙，如流水潺潺，让人心静。

见我来了，她止住琴音，含笑让我坐下。品茶闲谈间，话题自然引到了花木之上。我由衷赞叹那几盆素心兰的风姿，顺势提及：“臣妾前几日偶然听阿尔丹公主说起草原风物，提到一种名为‘醉马草’的毒草，据说马匹误食便会狂躁，甚是厉害。想来天地造化，真是无奇不有，既能孕育兰草这般清雅之物，也有那般阴损之草。”

我语气平常，如同闲聊趣闻，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端嫔的反应。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随即恢复平静，微笑道：“是啊，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便是宫中所植花草，也需精心打理，知其习性，否则一味珍品，也可能因养护不当而夭折。”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将话题引向了宫中的花木管理，轻轻绕开了“醉马草”这个敏感词，但那一瞬间的停顿和眼神交流，已让我确信，她听懂了我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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