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片温暖如春、却又带着奇异刺痛感的洋流中,缓缓重新凝聚的。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又仿佛只是短暂地闭了一下眼。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远处似乎有模糊的、压抑的啜泣声,还有低沉的、带着焦灼的交谈声,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紧接着,是嗅觉。一股极其清冽、仿佛凝聚了天地精华的异香钻入鼻腔,这香气如此霸道,瞬间驱散了记忆中那浓烈的血腥与药味,甚至将肺腑深处盘踞已久的阴寒剧毒都涤荡一空,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最后,是触觉。身体不再冰冷沉重,反而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充盈着一种蓬勃的、近乎新生的活力,然而,在这活力的最深处,却又隐隐蛰伏着一丝灼热的、仿佛岩浆在脉管中缓慢流淌的悸动,带来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刺痛。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混沌的识海。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栖凤台、凤仪殿、女王莫测的眼神、古老的梧桐树、树心深处毁灭与新生交织的极致痛苦、那滴璀璨如血钻的凤凰精血、以及最后传入灵魂的古老意念……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缀着繁复藻井的屋顶,不是梧桐树心那流光溢彩的奇异空间,而是……我在栖凤台暂居的那间静室。空气中弥漫着那清冽的异香,源头似乎来自我自身。窗外,天色已亮,柔和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在床前。
“娘娘!娘娘您醒了?!!” 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哭音浓重的惊呼在耳边炸响。
我微微侧头,看见挽月跪在榻边,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却绽放出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泪水汹涌而出。高德忠也红着眼圈,激动得浑身颤抖,伏在榻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娘娘!您终于醒了!”
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我……昏迷了多久?
我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挽月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半靠在她怀里,端来一盏温水,用玉勺一点点喂我。水温润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生机。
“我……睡了多久?” 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有那种破碎感。
“三天三夜了!娘娘!” 挽月泣不成声,“您被国师从树心送出来时,浑身滚烫,气息全无,我们都以为……以为……” 她说不下去,只是哭。
三天三夜?竟然过去了这么久?那赵擎呢?!
我的心猛地一提,急问:“侯爷……镇国公他如何了?!”
挽月和高德忠对视一眼,脸上竟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有后怕,有敬畏,更有一种如释重负。
“娘娘放心!侯爷……侯爷他……” 高德忠的声音带着激动与难以置信的颤抖,“侯爷他醒了!就在您昏迷后的第二天夜里,突然就醒了!而且……而且胡军医说,侯爷体内的奇毒,竟……竟消散了大半!脉象虽虚,却平稳有力,已无性命之忧!这……这真是神迹啊!”
醒了?毒散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心脏,让我瞬间窒息!成功了?那凤凰精血……真的起作用了?不是通过换血,而是……因为我取得了精血,所以间接救了他?是了,那国师和女王定然有办法利用精血!我成功了!我真的做到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是喜悦,是后怕,是历经生死后无法言喻的酸楚。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他……” 我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因久卧而四肢酸软。
“娘娘不可!您凤体初愈,还需静养!” 挽月连忙劝阻,“侯爷那边有胡军医和云中国的医者照看,已无大碍。倒是您……您昏迷这三日,发生了太多事!”
太多事?我心中一凛,强压下立刻去见赵擎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既带来生机又隐含灼痛的力量,沉声道:“说,发生了什么?”
高德忠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娘娘,您昏迷后,侯爷次日苏醒,虽极虚弱,但神智已清。他得知您为取精血涉险昏迷,当时……当时那眼神,老奴现在想来都后怕……” 他心有余悸地顿了顿,“侯爷当即召见了云中国的女王和国师,密谈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侯爷便以‘大周镇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接连下达数道命令。”
“第一,以雷霆手段,彻底清洗、整编了我们带来的以及云中国提供的护卫力量,凡有异心、懈怠者,立斩!如今这栖凤台内外防务,已如铁桶一般,尽在侯爷掌控。”
“第二,侯爷已通过云中国的特殊渠道,与北疆的郭放将军取得了联系。郭将军回禀,北疆局势初步稳定,但吐蕃斥候活动频繁,平西王叛军已逼近潼关,京城……怕是已危在旦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高德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悸,“侯爷……侯爷前日,亲自去了凤仪殿,与云中国女王……当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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