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南,梅雨季刚过,空气里还浸着淡淡的潮湿,像是被拧干又没完全晒干的毛巾,贴在皮肤上带着些许黏腻。但阳光已经有了灼人的势头,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墙面和地面投下明晃晃的光斑。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连日的雨水冲刷得油亮,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青苔的绿意,踩上去脚下带着温润的凉意,偶尔能听见水珠从屋檐滴落的“滴答”声,像是时光在耳边轻语。
阿林提着刚买的菜篮子往家走,竹编的篮子是囡囡亲手编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透着岁月的温度。篮子里躺着几棵带着露水的青菜,叶片上还沾着泥土的气息,旁边用油纸包着一小盒草莓,是孙子小宇念叨了一早上的,鲜红饱满的果子被翠绿的叶子衬得格外诱人,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他今年五十五岁,“魔方空间”交给得力的副手打理后,就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家里。头发已经有了些许花白,却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浅灰色衬衫洗得干净平整,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那是常年转动魔方练出的灵活手腕,即便现在不常亲自授课,指尖也总习惯性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魔方。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囡囡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小宇奶声奶气的叫嚷,像一串清脆的风铃,驱散了午后的沉闷。阿林加快了脚步,脚下的青石板发出轻微的“踏踏”声,与院子里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最熟悉也最安心的旋律。
推开那扇刷着朱红漆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欢迎他回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笑出了眼角的皱纹——院子中央的石桌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米黄色画纸,五岁的小宇正趴在桌边,握着一支蜡笔用力地涂画,小身子几乎要趴在纸上,鼻尖上沾了一点明黄色的颜料,像只刚偷吃完蜜的小蜜蜂,可爱得紧。
囡囡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手里拿着另一支画笔,耐心地指点着。她今年七十七岁,头发已经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身上穿的蓝布衫是她自己缝制的,针脚细密平整。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叶子,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把星星,让她整个人都透着温和的光晕。
“爷爷!”小宇最先发现了他,像只小炮弹一样举着沾满颜料的手就朝他跑过来,脚下被石凳绊了一下,身体晃了晃。囡囡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嗔怪道:“慢着点跑,毛手毛脚的,你看你这手上的颜料,别蹭到爷爷衣服上。”话里带着责备,语气却满是宠溺。
阿林放下菜篮子,弯腰稳稳地抱起小宇,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故意皱着鼻子说:“我们小宇这是变成小花猫啦?告诉爷爷,在画什么好东西呢,这么专注。”他的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与当年在魔方教室里严肃授课的语气截然不同——在家人面前,他永远是最温柔的丈夫、父亲和爷爷。
“是向日葵!”小宇骄傲地扬起下巴,小脸上满是得意,伸着沾满颜料的小手指向石桌上的画纸,“太奶奶教我画的,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转,像小太阳一样,永远都向着光。”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阿林当年第一次发现魔方魅力时的模样。
阿林抱着小宇走到石桌前,目光落在画纸上。画纸上的向日葵歪歪扭扭,花瓣涂得不均匀,有的地方颜色深,有的地方还露着白纸的底色,但那股向着太阳的蓬勃劲儿却跃然纸上。囡囡正用一支棕色的画笔给花茎补色,见阿林看过来,笑着说:“小宇非要画向日葵,说幼儿园老师讲,向日葵是最勇敢的花。”
“那我们小宇也要做像向日葵一样勇敢的孩子,对不对?”阿林捏了捏小宇的脸蛋,转身从菜篮子里拿出草莓,“看爷爷给你买什么了?”小宇一眼就看到了那鲜红的草莓,立刻欢呼起来,挣扎着从阿林怀里下来,跑到桌边洗手——为了吃草莓,他倒是记得要讲卫生。
囡囡放下画笔,给阿林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魔方启航’的孩子们要来家里吗?”她指的是林晓、张弛他们,自从“魔方启航”工作室走上正轨,几个年轻人就常来家里拜访,一是汇报近况,二是陪囡囡和小宇聊天,每次来都会带来不少年轻人喜欢的新奇玩意儿,逗得小宇乐不可支。
“他们说要去采购一批新的智能魔方,顺便去郊区的留守儿童学校看看,晚点才过来。”阿林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在囡囡身边的竹椅上坐下,目光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这棵树是他们刚结婚时一起栽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树荫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院子。当年他创业最难的时候,就是在这棵树下,囡囡陪着他一盏灯一盏灯地熬,给他缝补磨破的衣服,给他煮暖胃的姜汤。
“那正好,我下午包点饺子,孩子们年轻人忙,肯定没好好吃饭。”囡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陪小宇画画,我去摘点韭菜,院子里种的韭菜正好能吃了。”她走到院子角落的小菜园,那里种着韭菜、小葱和几株辣椒,都是她亲手打理的,长得郁郁葱葱,既新鲜又健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