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车城的夜色较胡杨林更为浓重,青灰城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光泽,城门口悬挂的“莎车卫戍”大旗为夜风扯得猎猎作响。使者在前策马,缰绳收束甚紧,坐骑蹄铁踏过城门口青石板,发出单调急促的脆响。沈惊鸿紧随其后,银甲外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袖中半露银链——链尾系三枚寸许银针,针尾淬有荧光粉,暗夜里隐现极淡青色光晕,此乃其与萧玦约定的“沿途标记”信号。
“督主稍候,卑职前去通传。”使者于城主府朱红大门前翻身下马,声线难掩颤栗。沈惊鸿勒住踏雪,目光扫过府门两侧石狮子——狮口衔环,环上缠极细铁丝,铁丝一端隐入狮身刻纹,若非细察,实难察觉此为弩箭触发机关。其指尖轻叩马鞍,发出三短一长轻响——此为示意暗中随行亲卫“府门设有机关,暂缓靠近”的暗号。
府门“吱呀”开启一线,一名灰袍仆役探首而出,与使者低声交涉数句。沈惊鸿留意到仆役右手食指关节有厚茧——此为常年握持弩机所留痕迹,绝非普通仆役应有特征。其不动声色将青铜令牌握于掌心,令牌背面“昭雪”二字硌得掌心发疼,此乃先父沈毅亲授的镇定之法:危急之际握持信物,可定心神。
“督主,里边请。”使者回身躬身,额角已沁冷汗。沈惊鸿翻身下马,踏雪不安地刨动蹄子,鼻息喷于青石板,凝成一团白雾。其拍抚马颈,附耳叮嘱:“在此驻守,见青色信号弹便挥军突进。”踏雪似通人言,甩动尾巴后静立原地。沈惊鸿随使者踏入府门,刚迈过门槛,便闻身后“咔嗒”轻响——此为机关复位之声。
府内庭院远较预期幽深,青砖甬道两侧植南疆特有木棉树,虽无花叶,枝桠却扭曲如爪,月光下投下斑驳暗影。甬道尽头立有假山,石缝中插数支牛油烛,烛火摇曳,将假山后身影拉得颀长。沈惊鸿目光扫过甬道地砖,发现每隔三块青砖便有一块边缘略高——此为翻板陷阱特征,触发后即坠入下方尖刺坑洞。
“墨先生在议事厅静候督主。”使者引其转向右侧回廊,回廊下灯笼竟是纸糊人皮所制,灯油燃烧散发淡淡腥气。沈惊鸿脚步微顿,余光瞥见回廊柱上刻有极小“潜龙”二字——与石堡守卫甲胄潜龙纹如出一辙。其心中冷笑:墨先生竟不掩饰与东宫的勾连,此乃蓄意布设杀局,欲置其于死地。
议事厅内烛火通明,中央紫檀木案上置一黑漆木盒,盒身雕雪莲图腾,与石堡暗门图腾一致。案后坐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男子,面容为烛火映得明暗交错,左手无名指确缺一节,符合墨先生特征。其面前茶杯尚冒热气,茶香中混有极淡苦杏仁味——此为“牵机毒”气息,虽稀释至几不可察,却难瞒沈惊鸿,先父验毒手记中对此有详尽记载。
“沈督主果然胆识卓绝,单骑赴约。”墨先生抬手示意其落座,声线不复沙哑,反带几分温润,与石堡替身声线截然不同。沈惊鸿未肯就座,银链悄然滑至掌心:“墨先生既持有血衣,何必迂回?不妨直言。”其目光锁定黑漆木盒,盒缝中隐约透出暗红绸缎一角,与先帝陵寝地宫所获血衣残片材质相符。
墨先生轻笑,指尖轻叩木盒:“此血衣乃先帝遇刺时所着,其上不仅有先帝血渍,更留有凶手指节印记。”其稍作停顿,目光如刃扫过沈惊鸿,“沈督主可知,令尊沈毅当年查勘先帝遇刺案,何以突遭‘通敌’罪名构陷?”
此语如惊雷炸响于沈惊鸿心头,其指尖微颤,却强自镇定:“墨先生有话不妨明说,无需故弄玄虚。”脑海中浮现先父临终场景——先父被锦衣卫押解时,隔囚车对其疾呼“查龙纹佩”,彼时其年幼,只当是胡话,今时想来,那半块龙纹佩,竟与守将所赠玉佩严丝合缝。
“令尊查到了不该查之人。”墨先生缓缓开启木盒,内中果然置一件暗红龙袍,龙袍胸口有三寸见方破洞,破洞周遭血渍已呈墨色,却仍可辨喷溅形态——此为近距离刺穿心脏所致创伤,与先帝陵寝验尸时发现的骨骼伤痕完全吻合。“此件血衣,乃当年我自先帝寝殿盗出。”
沈惊鸿上前一步,指尖刚触血衣,墨先生突然阖上木盒:“沈督主稍候,欲观血衣全貌,需应我一事。”其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扇,窗外传来攻城鼓声,“莎车城破在即,我要你保我安全撤离南疆,前往北境。否则,我便将血衣焚毁,令先帝遇刺真相永埋地下。”
沈惊鸿凝视其双眼,忽然发笑:“墨先生莫非以为,本座会信你所言?”其抬手甩出三枚银针,精准钉入议事厅三根房梁,“此三枚银针淬有烟火药,半个时辰后自会引燃,届时萧将军率大军攻城,整个城主府将化为火海。阁下若焚毁血衣,亦只能与本座同归于尽。”
墨先生面色终有变化,未料沈惊鸿早有部署。沈惊鸿趁机上前,银链如灵蛇疾探,缠住木盒猛力一扯,木盒便落其手中。其开启木盒细查血衣——除胸口破洞外,龙袍袖口处有一处极小刺绣瑕疵,龙爪缺一根趾头,此为皇家绣坊特有标记,当年母亲曾告知,先帝龙袍皆由绣坊掌事林嬷嬷亲手监制,而林嬷嬷,正是先父当年安插的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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