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辰时,大军行至南疆“迷雾瘴谷”。谷口老树枝桠虬结如爪,淡青色瘴气如游丝缠绕枝间,风过处便若灵蛇窜动,甜腻腥气钻入鼻腔,令人头目微眩。亲卫统领勒马趋前,眉峰紧蹙:“大人,此瘴气邪异,已有数名弟兄头晕目眩,再进恐生不测。”沈惊鸿翻身下马,从行囊中取出一束晒干的青木香——此乃临行前昭镜司药坊特制,先父镇守南疆时,曾传她辨识瘴气之法,青木香恰是解此湿瘴的良药。
“传我将令:全军暂歇休整,每人取青木香含于舌下,再以湿布蒙鼻。”她将药束递与亲卫,指尖遥指谷内隐现的溪流,“瘴气多聚低洼,沿溪而行,借水汽稀释,可保无虞。”萧玦亦下马察视地形,银枪轻挑垂落藤蔓,岩石上隐现斑驳刻痕,竟是“沈”字简写——正是先父沈毅驻军时所留。“岳父当年定曾在此与蛮族周旋。”他转头望沈惊鸿,眸中含着了然,“此谷看似凶险,实则脉络可循。”
沈惊鸿抚过刻痕,粗砺石面似仍留先父余温。幼时常闻先父言,南疆瘴谷虽险,却是锁龙关咽喉要地,当年蛮族数度欲借瘴谷突袭,皆为先父以奇计击退。“先父曾于此设‘烟幕阵’,以硫磺硝石造烟,既能驱瘴,又能迷敌视线。”她抬眸望向谷深处,瘴气似因风势稍散,“今日或可复用此计。”
大军依沈惊鸿之令整队,沿溪缓缓入谷。行至中途,前方忽传数声惨叫,继而是兵器交击的脆响。“有伏!”亲卫统领暴喝,针弩已齐齐上弦。沈惊鸿疾步上前,只见三名先遣兵仆地不起,面色青黑,唇瓣紫绀,显是中了剧毒;不远处竹林间,数道黑影向谷外窜逃,身着蛮族麻布短衣,腰间却系中原制式铜铃,形制特异。
“勿追!”沈惊鸿喝止欲追的亲卫,俯身检视尸身伤口——创口细如针孔,隐于颈侧,周遭肌肤呈暗紫色。她自怀中取出银簪,轻刺入创口,簪身瞬时发黑如墨。“是‘腐心针’,见血封喉,半时辰内无药可解。”眸色骤沉,此毒针手法与当年青柳坡投毒案的“腐心散”同出一源,必是周显旧部手笔。再观地上遗落的铜铃,铃身镂刻极小“涛”字,正是周涛标识。
“周涛倒是心急,未及锁龙关便急于动手。”萧玦银枪直指竹林,“此辈定是他派来的探路兵,欲借瘴谷伏击先遣队,乱我军心。”沈惊鸿却摇头,拾起铜铃凑鼻轻嗅,铃内隐有松脂淡香:“此非探路兵,乃诱敌之饵。他们刻意遗下铜铃毒针,是诱我追入竹林——那处地势逼仄,必有重兵设伏。”她转身对亲卫道:“取硫磺硝石来,依先父烟幕阵排布;再遣十人乔装溃兵,向竹林奔逃,引敌出洞。”
半个时辰后,竹林外忽起浓黑烟雾,裹挟着刺鼻硫磺气,将瘴气冲散大半。乔装亲卫踉跄奔逃,口中高呼“中瘴!救命!”。果不其然,竹林内冲出百余人马,为首者面如锅底,手持开山斧,正是周涛麾下副将陈武。“杀尽此辈!一个不留!”陈武嘶吼着率众冲锋,却不知沈惊鸿已率亲卫伏于烟幕两侧,针弩早已蓄势待发。
“放箭!”沈惊鸿声落,透骨针如密雨疾射,淬了麻药的针簇精准命中敌骑马腿与臂膀。陈武坐骑中针仆地,他摔落尘埃刚要挣起,沈惊鸿绣春刀已架上颈间,寒锋贴肤刺骨。“说!周涛在锁龙关布防多少?孟获蛮族兵藏于何处?”陈武却梗颈狂傲大笑:“沈统领,某劝你早撤!锁龙关固若金汤,孟获首领麾下勇士刀枪不入,尔等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惊鸿眸色一寒,刀背重磕其膝弯,陈武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她自怀中取出半块“忠”字玉佩,在他眼前一晃:“识得此佩?秦峰乃先父旧部,今为南疆都护使。锁龙关暗门所在,他比你清楚百倍。”陈武脸色骤变,眼底狂傲尽褪,浮现慌乱——他素知秦峰与沈家渊源,更明暗门若破,锁龙关便如纸糊一般。
“我……我说!”陈武终究贪生,颤声供道,“周将军率三千旧部守锁龙关正面,孟获首领携五千蛮族兵扼守西侧鹰嘴崖——那便是暗门入口!”他咽了口唾沫,又补道:“孟获有女名阿朵,精于巫蛊之术,周将军令她炼制‘蚀骨蛊’,欲用以对付大军!”沈惊鸿心中一凛,南疆巫蛊素来诡异,若真用于战阵,恐将造成尸横遍野之局。她命人将陈武绑于马后,对萧玦道:“须提前与秦峰会合,先破此巫蛊之祸。”
大军续行,日暮时分终出瘴谷,眼前豁然开朗——锁龙关雄踞两山之间,三丈高的关墙由墨色岩石砌就,墙身箭孔密布如蜂窝;关前澜沧江湍急奔涌,浪花拍岸如雷,此江乃南疆天堑,欲正面攻城,必先横渡此江,其难可知。沈惊鸿正凝视关墙布防,忽瞥见关下渡口处,一叶扁舟正缓缓摆渡,船头立着位青衫书生,手持油纸伞,伞面绘着墨竹数竿,形制特异。
“是秦峰的人。”沈惊鸿一眼识出墨竹乃先父亲兵暗号,伞面七片竹叶,对应“初七接头”之约。她对萧玦道:“你率大军在此休整,我带二十亲卫往渡口接头。”萧玦颔首,叮嘱道:“多加谨慎,我令弓箭手在谷口接应。”沈惊鸿换作粗布裙衫,妆作赶集村姑,亲卫亦各换服饰,一行人悄无声息朝渡口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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