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
院长书房。
满地狼藉。
名贵的宣纸混着笔墨纸砚,糊了一地,皱巴巴的。
空气里有股怪味。
汽笛的尖啸还没散尽,混着血腥味人身上的汗臭,呛的人喉咙发干。
朱见济和沈炼赶到时,场面就是这样。
郭勇指挥着东宫卫,把书房围的死死的。
水泄不通。
一个刺客被钉在门框上。
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血淌了一地。
他嘴里塞着破布,呜呜的叫,眼睛死死瞪着屋里,全是恨。
李泰靠着书案坐在地上。
他脸色白的吓人,一个劲的喘粗气。
几个东宫卫士把他护在中间,刀都出鞘了。
“殿下!”
郭勇看见朱见济,几步冲过来,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头埋的很低。
“末将没护好李院长,请殿下降罪!”
“起来。”
朱见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没理郭勇,也没看那刺客,径直走到李泰面前蹲下。
“伤着没?”
“没。。。没伤着。。。”
李泰的嘴唇还在抖,他抬手哆嗦的指了指后心。
“就是。。。后心被人拿大锤砸了一下,闷的慌。”
沈炼也凑了过来。
他看看李泰那丢了魂的样子,又看看门上那半截匕首,后脖颈子发凉。
“殿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院长他。。。”
“让他自己脱给你看。”
朱见济站了起来。
两个卫士扶着李泰,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他解开外袍,脱了中衣。
一件丑东西露了出来。
是件褐色的背心,粗麻线织的,款式土的掉渣,颜色跟泥巴一个色。
背心后心窝的位置,一个乌黑的匕首尖,死死的嵌在布料里。
刀尖周围的布都拧成了疙瘩,但就是没穿透。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沈炼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他伸手戳了戳那背心。
入手又硬又韧,还有点弹性,绝不是普通的布。
“殿下,您就别埋汰我了。”
李泰总算喘匀了气,脸上又哭又笑,全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他指着背心跟沈炼诉苦。
“沈先生你是不知道,就为这破玩意儿,殿下前前后后找了我八百回。非逼我天天穿,说是给我保命的。”
“您瞧瞧,又丑又闷,夏天穿身上跟裹了层棉被似的,能捂出一身痱子。好几次我都想偷偷脱了,再要不是殿下派人天天盯着,我早扔了。”
“今儿要不是它。。。我这条命,怕是已经交代了。”
李泰说着,对着朱见济深深一拜,声音都哑了。
“臣,谢殿下救命之恩!”
“丝钢复合防刺服。”
朱见济说的很平淡。
“用韧性最好的蛛丝,混上格物院炼出的特种钢丝,用织布机一体纺织。看着是布,其实是甲。”
“不光是你,于少保,沈先生,郭勇,小禄子,你们几个,一人一件,都给我天天穿着。”
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滑过。
“谁敢嫌丑不穿,出了事,我可不管救。”
沈炼和郭勇对视,俩人背脊骨都麻了。
殿下这不是料敌于先。
这是未卜先知!
他总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危险,用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法子,提前布好局。
这种感觉让人踏实,也让人害怕。
朱见济没理会他们的反应,走到门边。
走到那个被钉着的刺客面前。
卫士把那件立功的背心递过来。
朱见济掂了掂,随手扔在刺客脚下。
“你以为,你们要杀的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
朱见济看着他,声音不大,每个字都跟冰碴子似的。
刺客昂着头,眼神凶狠,动不了,但气势还在。
朱见济指了指地上的背心。
“不。”
“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知识,就是最硬的甲,最利的刀。”
他往前一步,那张稚嫩的小脸,满是轻蔑和可怜。
“你的刀,练了二十年?可它竟然连我大明工匠用半个月织出的破背心都刺不穿。”
“你拿什么,来对抗一个时代?”
这话,把刺客心里最后一点东西给砸碎了。
他眼里的凶狠和怨毒,一下就僵住了。
他低头,死死盯着脚下那件丑背心,又看看自己被钉穿的肩膀。
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冒出来,比死还难受。
那是绝望。
他的武功,他的骄傲,他的一切。
在这件小小的背心面前。
成了一个笑话。
西厂,诏狱。
京城所有光鲜亮丽的反面,阴影里的脓疮。
空气里永远是潮湿的霉味,混着干涸的血腥和绝望的臭气。
无影被扒光了,用冰冷的铁链摆成一个大字锁在墙上。
肩上的伤口被粗暴的撒了盐,疼的他浑身抽抽,汗混着血往下淌。
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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