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疆,夜风如刀。月牙儿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照得靠山屯后山的积雪泛着冷硬的光。废弃的砖窑像一头匍匐在荒草荆棘中的巨兽残骸,黑洞洞的窑口迎着寒风,发出呜呜的怪响。
窑洞深处,一点豆大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出两个缩着脖子、鬼鬼祟祟的身影。
马寡妇裹着件半旧不新的棉袄,身体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发抖,她把一个叠成小方块的纸条塞给对面的王货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给……这是你要的……民兵晚上加了两班岗,巡、巡逻路线画在上面了……新粮仓就在屯子东头,守着的人不多……还、还有那丫头,沈星澜,她晌午准去自留地,傍黑天有时候去赵老栓那儿,有时候去知青点晃一圈……”
王货郎——平日里那个笑容可掬、走街串巷的货郎此刻脸上毫无暖意,眼神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阴鸷。
他一把抓过纸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迅速揣进怀里那件打着补丁的蓝布棉袄内衬口袋,嘴里不耐地低斥:“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记清楚了,下次重点留意她跟谁接触多,特别是……她有没有拿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提到她死鬼爹妈……”
他话音未落——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如同平地惊雷,几声炸喝猛地从窑洞内外数个方向同时爆发!石峰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第一个从窑口一侧堆积的破砖烂瓦后猛扑出来,手里端着的步枪枪口冰冷地指向窑内。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外四名精心挑选的民兵骨干,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阴影角落里现身,有的堵死了唯一的窑口,有的占据了侧面的有利位置,几支步枪和一把老式猎枪瞬间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所有武器都死死锁定在窑内两人身上。
马寡妇“嗷”一嗓子,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双腿一软,“噗通”瘫坐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裤裆蔓延开来,刺鼻的气味在狭小空间里迅速弥漫。
王货郎到底是受过些训练,惊骇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亡命之徒的凶戾。
他几乎在听到喝声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不是举手,而是右手再次闪电般探向怀里——那里除了刚放进去的纸条,显然还有别的东西需要销毁!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的动作更快,更悄无声息!
仿佛是从墙壁的阴影里直接渗透出来,沈星澜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王货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衣襟的刹那,已然贴近他身侧。
她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呼喝,没有多余的花哨,右手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叼住了王货郎的手腕。
看似只是轻轻一搭一扣,王货郎却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一股尖锐至极的酸麻痛楚瞬间席卷了整条右臂,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空,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与此同时,沈星澜的左手仿佛早已预判好轨迹,顺势探入他怀中,指尖一勾一夹,那个刚刚放进去的纸条,连带一个约莫手指长短、冰凉坚硬的金属小管,便被轻巧地取了出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两秒钟。
人赃并获!
“捆起来!”石峰见沈星澜已经得手,立刻再次厉声下令,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带着一丝沙哑。
两名强壮的民兵立刻冲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粗麻绳,将面如死灰、右臂软软垂下的王货郎和瘫在地上如同烂泥、只会呜呜哭泣的马寡妇捆了个结结实实,如同待宰的猪羊。
火把的光焰跳跃着,映照着民兵们紧张而兴奋的脸庞,也映照着沈星澜平静无波的侧脸。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和金属管,然后将其递给快步走来的石峰。
“星澜姐,你没事吧?”石峰接过物证,关切地看向沈星澜,语气中带着钦佩。他亲眼目睹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制服,快、准、狠,远超他们这些训练过的民兵。
“我没事。”沈星澜声音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先把人押回大队部,看好。这东西……”她指了指石峰手里的纸条和金属管,“很重要。”
……
靠山屯大队部,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建国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旧棉鞋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赵卫国坐在条凳上,腰板挺得笔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桌上那两样刚刚被带回来的物证——那张写着民兵布防和沈星澜行踪的纸条,以及那个冰冷的金属管。
沈星澜安静地坐在靠墙的长凳上,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低垂,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思考。
“查!必须一查到底!”李建国猛地停下脚步,拳头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敢在咱们靠山屯搞破坏,安插眼线,散布流言,还想动星澜!真是狗胆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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