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锁晚妤 第88章 边关起烽烟2

因着边关战事日趋紧张，整个皇宫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异常肃穆凝重，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连太子刘琛每日的上书房课程，也悄然增加了对山川地理、简易兵书战策的启蒙讲解。

刘谨甚至会在忙碌的间隙，亲自抽空来到上书房，拿着特制的简易沙盘，用最直白的方式，给年纪尚幼的儿子讲解最基本的攻守之道、地形利弊。

小小的刘琛穿着太子常服，仰着稚嫩的脸庞，虽然听得懵懵懂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但在父亲那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努力地、认真地记忆着那些对他而言还太过陌生的名词和符号。

李晩妤则更加勤勉克己地打理着后宫的一切事务，严格约束宫人言行，以身作则，大力削减所有不必要的开支与用度，甚至将自己份例中的一些珠宝首饰也悄悄变卖，将节省和换来的所有银钱，都以皇后的名义，公开拨往户部，明确指定充作军资。

她虽身处深宫，远离烽火，却也希望能用这种力所能及的方式，为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为她那即将亲赴战场的夫君，尽一份绵薄之力，分担一丝重负。

这日，刘谨在戒备森严的御书房内，秘密召见了几名绝对忠诚的心腹高级将领，详细商议具体的进军路线、兵力配置、后勤保障等核心方略，直至深夜时分，月已中天，方才结束。

他回到坤宁宫时，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李晩妤显然未曾安歇，仍独自坐在灯下，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显然心神不宁，充满了焦虑与等待。

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立刻如同受惊的鸟儿般站起身，快步迎上前，动作熟练地为他解下那件带着深夜寒露与淡淡墨香的玄色披风。

“商议……都定下了？”她抬起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询问，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关切与更深层的不安。

“嗯。”刘谨揉了揉因长时间议事而胀痛的眉心，脸上带着一种做出重大决断后的、不容更改的冷硬与决绝，“诸事已备。三日后，朕欲……御驾亲征。”

“什么？！”李晩妤手中的披风猛地滑落在地，她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恐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

“御驾亲征？！夫君！不可！万万不可！边关凶险异常，刀剑无眼，流矢横飞！您乃是万金之躯，一国之本，岂可亲涉险地？若有丝毫闪失，这江山社稷，我与琛儿……我们……”她急得语无伦次，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刘谨看着她瞬间崩溃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弯腰捡起披风扔到一旁，然后用力握住她因恐惧而冰凉颤抖的双肩，目光如磐石般坚定，不容置疑地凝视着她：“正因凶险，朕才必须去！必须亲自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新朝初立，各方势力观望，军心需要朕亲自去稳定，士气需要朕亲自去鼓舞！唯有朕亲临前线，坐镇指挥，方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全局，凝聚最强的战力，抓住战机，一举击溃敌军主力，彻底震慑所有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语气稍稍放缓，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伸手用指腹有些粗粝地擦去她的泪水，

“况且，晚晩，你忘了？朕不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当年在边关，在父皇还未曾属意朕之时，朕也是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海里一步步杀出来的！这身武艺，这把剑，从未生锈！”

李晩妤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他年少时便以军功扬名，骁勇善战，胆识过人。

可是理智上的知道，与情感上接受他要去那最危险的地方，完全是两回事！一想到他要亲赴那片杀戮之地，面对明枪暗箭，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她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狠狠地揉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可是……夫君……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试图用任何理由挽留，哪怕多留一日也好，却被刘谨伸出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地、却坚决地抵住了她不断颤抖的唇瓣。

“没有可是。”

他目光深沉如夜，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有对江山社稷的责任，有对敌人的冷酷，更有对她、对儿子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占有，“晩晩，听着，朕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完好无损地回到你和琛儿身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发誓般的郑重，随即转为不容置疑的托付，“而你在宫中，要替朕看好这个家，稳住朝堂后宫，照顾好我们的琛儿。这偌大的京城，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后宫，朕就全权交给你了。你，是朕唯一能完全信任、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他的托付，重若千钧，如同最沉的烙印，刻在了李晩妤的心上。

她望着他深邃而坚定、映着自己苍白面容的眼眸，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位铁血帝王的决定。

他是这庞大帝国的主宰，有着必须亲自去承担、无人可以替代的责任。

她强压下如同海啸般袭来的恐惧与万般不舍，用力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点头，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与他同等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好。我答应夫君。我和琛儿，就在这坤宁宫里，日日为夫君祈福，等着你……凯旋归来。”

说完，她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主动吻上他微凉而紧抿的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带着决绝的眷恋，带着无声的誓言，更带着将她所有担忧、恐惧、爱恋都融入其中的孤注一掷。

边关烽烟已起，帝王之心已决。三日之后，皇帝将亲率精锐大军，奔赴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北疆。

而坤宁宫内的皇后，则将在这座看似繁华、实则孤寂的深宫之中，开始她作为国母的第一次，也注定是最为煎熬、最为漫长的一次等待。

帝国的命运，与这对深爱彼此、却又不得不短暂分离的帝后的心，紧紧地、痛苦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