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严仙舫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刚收到您的来信,得知您在夏末从小路返回广西,起居安康,身体康健,深感欣慰。
逆贼盘踞江宁,同时占据镇江、扬州,负隅顽抗,不会立即撤退,这是稍有见识的人都能预料到的。唯独令人不解的是,他们分兵四处出击,西面围攻南昌,北面流窜到河南、山西,战船多达三千艘,驰骋二千余里,兵力不可谓不多,实力不可谓不强。然而精锐既然分散,那么江南三城的守备理应更加薄弱。可是听众人谈论,看朝廷奏报,都说南京城内的贼军只剩数百人;扬州的贼军粮草断绝,孤立无援。而向荣、琦善两位统帅却始终未能设法收复失地,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的事。
欣秉章素负盛名,许祥光亦久谙兵法,却与贼相持半载竟无破敌之策。推究事理,尤感费解。江西本无未雨绸缪之备,更缺善战统兵之才。江忠源方入南昌城,粤匪次日便兵临城下。其间安危转化,仿佛冥冥中早有安排。幸而城池已于二十二日解围,江公功勋日着,既深孚众望,又得圣心眷注,朝廷特赐印信、委以统兵全权,实为意料中事。在下正欲招募乡勇万人,严加操练,交付江公麾下,用作肃清寰宇之利器,借此革除绿营衰靡积习。
我方计划初定,正欲招募精壮士兵,筹备军械装备,却连日传来长江下游军情,愈发不利。贼军自南昌突围后,即刻占据九江。金陵逆贼又分兵数千攻陷安庆,战船进抵裕溪口,觊觎庐州府城与新设省会。九**众亦分遣千艘战船,由富池口驶入阳辛河,连续攻陷兴国、通山、通城诸县,乃至我省临湘要地,巴陵、平江等处皆为之震动。
最令人痛心的是,湖北省自五月以来便在广济县田家镇严密布防江防。他们用巨木编成木排横亘江心,两侧安置油篓,砌石为墙并留有炮眼用以发射枪炮。两岸扎营防范陆路,驻守兵勇五千人作为重镇。众多贤能干练的文武官员齐聚此地,意图将贼军阻挡在省境之外,以此巩固南北两省防线。期间本月三十、初一、初十等日屡次取胜,贼军伤亡甚众。然而至十三日黎明时分,这道防线竟被贼军攻破,营盘遭焚毁,兵勇四散溃逃。徐道员、张道员至今下落不明,江忠源与按察使唐子方已昼夜兼程回防武昌城。
湖北省倾尽全力防守田家镇,此要隘一旦失守,省城兵力极为薄弱,粮饷筹措艰难,居民及官署差役皆已逃散一空。张制军已于十六日启程赴山东新任,新任总督吴甄甫先生初七从长沙出发,十四日才抵达武昌。他对当地情形极为生疏,而巡抚、布政使又不足与之共商大计。湖北省当前处境,实在不堪设想!不仅湖北危殆,湖南与汉口仅隔一湖,北风若顺,贼军三日即可抵达。我近日既担忧湖北省,为吴甄甫与江忠源焦虑;又忧虑湖南省,唯恐故乡重演去年秋季城下之盟的危局。
所幸自六月以来,城防已略具规模,饷银足以支撑三月,煤炭米粮等物资可维持半年。城内驻兵四千余人,分驻各处的练勇尚有三千多名。若省城告急,我将立即率兵驰援。湖南局势尚可支撑,较之湖北省稍有余裕。唯今所虑在于水路无兵设防,贼军战船实多,沿江上下往来竟如入无人之境。
或有贼寇分兵袭扰我省城池,牵制我军主力,同时派遣偏师进犯沿江州县,正如近来江西瑞州、饶州之事态。他们掳掠百姓践踏乡土,摧折枝叶实则伤及根本,致使生灵涂炭而我军难以周全应对,此实为值得深忧之患。阁下胸怀匡时伟略,远胜同侪,于桑梓危局必当义愤填膺。倘若怀有破敌良策能解当下危难,万望不吝修书详示,以启茅塞,殷切期盼之至。
与省城司道书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收到二十五日公函,承蒙嘱咐我率兵前往省城,如此恳切盛情,岂敢不恭敬从命。只是对于此事统筹全局的考量,我已尽数呈报于连日寄给中丞的各封书信中。此刻再陈述个人浅见,恳请诸位同仁共同筹划。
省城饷银及煤炭米粮等物资,尚可支撑数月,城头守军与机动部队亦早已部署周全。贼寇若来犯,坚守城池应无大碍。我所担忧的,并非一两月守城之难,而在如何驱逐敌军;亦非城外对峙之艰,而在如何攻克河面战船、夺其依仗。此次贼寇进犯湖南,必在河岸附近安营扎寨,与河面船队互为呼应,局势缓和则伺机进攻,情势紧急则退守水边,以舟船为巢穴,更可能分出数百艘战船巡弋湘江上下游,届时湘潭、常德、衡州等地恐将遭其分兵劫掠。
城外驻防的兵勇,纵然每日皆有援军汇集,若欲与敌决战亦难得其便。不出三月,城中粮饷耗尽,必将陷入坐守危城之境。愚以为当在城池未遭合围之前,须先行筹划解围之策,务必研制摧毁敌船之良方,绝不可任其扬帆摇桨来去自如。惟有断其水上通路,方有望驱除此寇。
眼下正加紧赶制木排以备战水上交锋。此法乃以杉木编扎为排,宽约七尺,长一丈五尺;将首尾削尖便于破水疾行;前后安装两轮,形同翻水车;两侧配备双桨,头尾设置船舵,顺流逆流皆可行驶;排首嵌大铁钉,用以冲击敌船;上方架设帐房一具,如京城所称西洋房屋式样,顶盖与四壁皆用夹层布幔覆盖,每日三次泼水浸透,以抵御枪炮轰击。敌船高大必得仰攻,我排紧贴水面,敌军若仰射则弹道遥远势衰,若俯击则弹丸易落,此乃第一重优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