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山涧溪流,在平静中悄然流逝。青珞在溪谷村的“客居”生活,转眼已过了大半个月。那场因幼兽和孩童疾病引发的风暴已然平息,留下的不是疮痍,而是一种微妙而坚实的新生。她不再是那个被恐惧和怀疑目光包裹的“异类”或“囚徒”,而是成了村中一个特殊且逐渐被接受的存在——那位医术奇特、带着通灵白兽的沉默外乡女子。
石岩遵守诺言,为她安排的居所虽简陋,却干净敞亮,日常用度也未曾短缺。村民们虽仍因语言障碍而无法深谈,但相遇时的目光已从警惕探究变成了友善的点头或略带腼腆的微笑。常有妇人将自家新摘的蔬果或新制的粗饼悄悄放在她门口,也有孩童大着胆子靠近,好奇地摸摸汐云(青珞为幼兽取的名字,取“潮汐之云”,喻其来自水泽之畔、行动如云般飘忽)光滑的皮毛,又在它慵懒的瞥视下尖叫笑着跑开。汐云似乎也很享受这份宁静,时常趴在屋前阳光下打盹,碧眸眯成一条缝,只有耳朵偶尔机警地转动一下。
然而,青珞的心并未真正安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她知道,这暂时的安宁如同暴风雨眼中短暂的晴朗,外界寻找她的势力(无论是守垣司的赤炎、青岚,还是可能存在的敌人)绝不会停止。更重要的是,那个关于“龙脉之心”的预言、皓玄的警示、以及这片土地上龙脉淤塞的隐患,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不能永远停留在此地,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并弄清更多真相。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打破语言的壁垒。
机会很快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午后,青珞正坐在屋前的一块大石上,尝试用树枝在沙地上勾画一些简单的符号,既是练习九域官话的文字,也是排遣无人交流的寂寥。汐云蜷在她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这时,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拄着藤杖,缓缓走近。是村里那位最年长、被称为“木翁”的长者。他曾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汐云作证、讲述它昔日善举的人。木翁在青珞几步外停下,浑浊却透着智慧的眼睛看了看沙地上的图案,又看了看青珞,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
他抬起藤杖,轻轻点向沙地上一个青珞刚刚写下的、代表“山”的象形文字旁边,用苍老而缓慢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发音截然不同的词汇。那音节古老而拗口,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青珞微微一怔,抬头望向木翁。老人并不解释,只是用藤杖又点了点那个字,重复了一遍那个古语词汇,然后,他伸手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苍翠山峦。
一瞬间,青珞明白了。木翁是在教她!教她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所保留的、可能与九域通用语迥异的古老语言!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或许是了解这个村子、这片地域,乃至更古老秘密的唯一钥匙!她立刻收敛心神,集中全部注意力,跟着木翁的发音,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词汇。她的发音生硬而古怪,惹得一旁的汐云都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碧眼。
木翁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耐心地纠正了她的发音,然后又指向附近的树木、溪流、天空,一一说出相应的古语名称。青珞如同一个刚学说话的婴孩,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音节,用心记忆,并用官话文字在旁边偷偷注音、释义。
从那一天起,木翁几乎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路过”青珞的住处,停留片刻,教她几个简单的古语词汇。教学方式极其原始,全靠手势、实物和重复。青珞的学习天赋再次显现,她不仅记忆力超群,更能凭借对语言规律的直觉,举一反三。她开始尝试用零星学到的古语词汇,结合手势,与木翁进行极其简单的交流。
“水……喝?”她指着水罐,努力发出古语的“水”字,辅以喝的动作。
木翁点头,说出完整的短句,虽然青珞大半听不懂,但能捕捉到关键词。
她还发现,村里的孩童是对她练习古语的最佳对象。孩子们心思单纯,对她和汐云充满好奇,不似成人般拘谨。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用植物汁液勉强做成的小玩意(类似现代的折纸或叶编),吸引孩子们围拢过来,然后指着各种东西,用生硬的古语问:“这……什么?”
孩子们争相抢答,七嘴八舌,发音纯正自然。在这种轻松的氛围里,青珞的古语词汇量和简单会话能力飞速增长。她知道了“太阳”叫“曦”,“月亮”叫“魄”,“食物”叫“穑”,“家”叫“巢”……每一个词汇都仿佛带着这片土地原始的、与自然紧密相连的气息。
汐云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有趣的角色。它似乎能听懂古语,当青珞发音严重错误时,它会用鼻子不满地喷气,或者用尾巴轻轻拍打她的腿示警。而当她终于说对一个难词时,它会满意地发出咕噜声,甚至用头蹭蹭她表示鼓励。这灵性十足的表现,常常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也让青珞感到无比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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