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转危为安,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原本死水般凝滞的潭水中,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久久未能平息。妇人抱着终于安稳睡去的孩子,对着青珞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行大礼,被青珞慌忙扶住。那曾经充满绝望和愤怒的父亲,此刻也红着眼圈,对着青珞笨拙地抱拳躬身,嘴唇翕动,虽言语不通,但那感激和愧疚交织的神情,已胜过千言万语。
围观的村民并未立刻散去,他们脸上的神情复杂地变幻着。先前最激烈的质疑者和呵斥者,有的面露尴尬,悄悄退到了人群后方;有的则仍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审视,但目光中的敌意已明显褪色;更多人的眼中,则是一种混杂着惊奇、后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奇迹”的敬畏。
族长苍老的面容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最终,目光落在因灵力消耗和情绪大起大落而显得有些虚弱的青珞身上,又看了看安静守在她脚边、碧眸警惕地扫视四周的幼兽。他手中的藤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外乡人,”族长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之前的凌厉,“你……救了石头的娃。”
青珞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发软的膝盖,尽力用清晰的官话回应,尽管她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全部:“他……需要休息,安静。热退下之前,还要小心照看。”她边说边用手势比划着降温、休息的动作。
出乎她意料的是,族长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转而用古语对那对夫妇吩咐了几句。夫妇二人连连点头,抱着孩子,在几位邻居的帮助下,感激地看了青珞最后一眼,便匆匆回家去了。
人群开始低声议论,目光在青珞、幼兽和族长之间来回移动。这时,之前被幼兽“请”来的那位曾受它恩惠的老者(七婆的家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上前,对族长行了一礼,然后用古语缓慢而清晰地说了一番话。青珞虽听不懂,但从老者激动的神态、不时指向幼兽和她的动作,以及周围村民渐渐恍然和唏嘘的表情,她猜到大意是在述说幼兽曾经如何帮助七婆,以及今日如何通灵般地引他们来作证。
紧接着,那个曾被幼兽从陡坡救下的孩童的父母也挤上前,急切地补充着,孩子更是挣脱母亲的手,跑到幼兽面前,想摸又不敢摸,小脸上满是亲近和感激。
真相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幼兽曾经的善举,与青珞方才的倾力救治,两相印证,形成了一股无声却强大的说服力。那股将青珞和幼兽定义为“不祥之源”的恐慌潮水,开始不可逆转地退去。
族长静静地听着,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说话的每一个人,最终,他抬起手,制止了越来越多的、想要发言或道歉的村民。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转向青珞,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最后的决定。然后,他用一种缓慢而郑重的语气,夹杂着生硬的官话词汇和手势,开口说道:“你……‘仁心’。它,”他指了指幼兽,“通灵,非恶类。晨间蚀妖之祸……或另有缘由。”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裁定,虽然并未完全洗清他们与蚀妖袭击的关联(毕竟太过巧合),但至少承认了青珞的善意和幼兽的灵性,并将袭击事件定性为“存疑”,而非铁板钉钉的罪责。这已是当下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
族长继续道:“溪谷村,有恩必报。你救了村中孩童,便是村子的客人。石洞……不必再回了。”他招了招手,对石岩吩咐道:“安排一处空屋,让她暂住。所需用度,由公中支取。”
石岩明显松了口气,立刻躬身应下:“是,族长!”
笼罩在青珞头顶的囚笼阴影,在这一刻终于消散。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几乎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木栅栏。幼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用身体紧紧靠住她的小腿,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多……谢。”青珞声音微哑,对着族长真诚地道谢。这不仅是为了安身之所,更是为了一份来之不易的、基于事实而非偏见的初步认可。
族长摆了摆手,神色依旧严肃,但语气缓和了些:“好生休息。村中若有伤患……或许还需劳烦。”这几乎是一种隐形的接纳和有限度的信任交付——允许你留下,并在需要时施展你的能力。
就这样,青珞在石岩的引领下,以及众多村民复杂目光(好奇、感激、残留的些许畏惧)的注视中,离开了那间阴暗的石洞囚笼,搬进了村落边缘一处相对独立、但干净整洁的石屋。屋内有简单的床榻、桌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可以望见远处苍翠的山峦。
石岩派人送来了清水、食物和干净的衣物,并告知她如有需要可随时找他。态度虽仍带着守垣司人员的谨慎,但已无之前的隔阂与审视。
接下来的两日,青珞在屋内静心休养,恢复耗损的灵力和心力。幼兽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她身边,偶尔会离开片刻,回来时总会叼来一些野果或是不知名但散发着清香的草药,放在她手边,碧眸中带着邀功似的期待。青珞每次都会摸摸它的头,轻声道谢,小家伙便会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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