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纪 第86章 咖刃与疑梦

萨顿西区圣彼得特区，金门街上的枫树叶被阳光滤得透亮，细碎的影子落在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上，随微风轻轻晃动。玻璃内侧，暖黄的灯光与窗外的明媚撞在一起，空气中飘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混杂着街道上电车驶过的叮当声，将这片繁华街区的慵懒衬得愈发真切。

一个皮衣男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黑色皮衣的袖口随意挽着，露出腕骨处一道浅褐色的旧疤。他面前的白瓷咖啡杯已经凉透，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凝着一层薄膜，可他指尖夹着的银勺却始终没动过。目光越过邻桌低声说笑的情侣，落在窗外，街对面的钟表店正敲过亮点，鎏金的指针在阳光下闪了闪；三个穿着大衣的女孩举着冰淇淋走过，衣摆扫过路边的消防栓；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街角，车窗降下，露出半张戴着墨镜的脸，几秒后又无声升起。

所有动静都被他收进眼底，像一台精准的记录仪，直到咖啡馆旋转门上的铜铃“叮铃”响起，清脆的声音刺破了室内的闲适。

进来的西装男子裹着一身寒气，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不停扫视四周的眼睛。他的皮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刚走到吧台前，穿围裙的店员就笑着迎上去：“先生下午好，需要点什么？我们新到的咖啡豆，手冲口感很醇。对了，店里有空气净化器，可以不用戴口罩，摘了也没关系。”

男子的眉头在口罩上方拧了拧，声音透过布料传来，带着几分不耐：“不用推荐，一杯卡布奇诺，快一点。”他没等店员回应，目光已经掠过几张桌子，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皮衣男。像是怕对方跑掉似的，他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拉开椅子时带倒了桌下的金属脚蹬，发出“哐当”一声响，引得邻桌客人侧目。

“菲利克斯先生，”他喘着气坐下，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我没来晚吧？路上遇到西区的巡逻队，耽搁了几分钟。”

被称作菲利克斯的皮衣男子这才缓缓抬眼，深灰色的瞳孔里没半点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盯着男子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没半点笑意：“李，你让我很失望。”

男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净，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先、先生，我不明白……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菲利克斯打断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毛，“你以为把东宫的加密芯片藏在西装内衬的夹层里，我就查不到？还是觉得，上次你故意给利奥波德博士的实验数据里掺了误差，能瞒过所有人？”

每说一句话，男子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些。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尽量保持冷静：“先生这是咬定我是叛徒了？”

“李，不是我咬定你，是你本来就是啊。哈哈哈哈哈。”

西装男子此刻正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个疯狂大笑的男人，但那对眼睛却始终紧紧锁定着自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西装男额头开始渗出细密汗珠，并逐渐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脸颊滑落而下……

因为只有他心里最明白：这个男人凝视自己时所透露出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菲利克斯准备杀人时才会有的冷酷神情，面对这样恐怖且令人窒息的场景，西装男感到浑身发冷、毛骨悚然；然而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其几乎难以呼吸。

尽管心知肚明此时此刻任何解释都已无济于事甚至可能还会适得其反，但西装男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为自己做些最后的申辩和挣扎以求能够稍稍挽回一些早已荡然无存的信任感。

菲利克斯没接话，只是端起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叛徒，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直到男子的辩解声越来越小，几乎要淹没在咖啡馆的背景音里，他才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在对方身上，那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是男子曾见过无数次的、属于死神的眼神。

“我讨厌欺骗，”菲利克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跟着我的三年里，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男子浑身一颤，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杂乱无章，惊得店员手里的咖啡壶都晃了晃。可菲利克斯却没动，甚至还抬手招来店员，指着空掉的咖啡杯：“再续一杯，热一点。”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砰”的一声，像惊雷般炸在午后的街道上。咖啡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原本说笑的客人纷纷凑到窗边，有人发出短促的惊呼，有人掏出手机拍照。菲利克斯却像没听见似的，指尖在桌沿轻轻划着圈，直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在他身边俯身。

“先生。”风衣男的声音压得很低。

菲利克斯抬了抬下巴，示意桌边的黑色皮箱：“把这个给利奥波德博士送过去，告诉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聚集的路人，以及远处正往这边跑的巡逻车，“另外，联系wEd的人，处理一下街角的‘垃圾’。顺便提醒西区的所有据点，东宫的人已经渗透进来了，让他们把警惕性提起来，我们的产业都在这儿，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风衣男拎起皮箱，转身时脚步轻得像猫，很快就消失在咖啡馆的人群里。

菲利克斯端起刚送来的热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他望着窗外越来越乱的场景，路人围着警戒线指指点点，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寒意。一口咖啡咽下去，醇厚的苦味在舌尖散开，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带着几分残忍的愉悦。

东城千寻店内，空气里飘着番茄炖牛腩的香气，甜腻的味道裹着暖意，从厨房飘到二楼，钻进格伦的房间里。四人在李峥嵘那里测试了一上午后记录了一波数据，弗兰克让他们先回去。下午再商议要事也不急，毕竟砍了他们原有的休假。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照亮了一片忙碌的景象。桑琳身着围裙，系着可爱的发带，正在炉灶前熟练地烹饪着午餐。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洋溢着专注与热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一道道美味佳肴。

桑琳今天特地请假回到家中。来到千寻店门口的时候，目光恰好落在了与秦言真和奥托一同归来的冯若即和冯若离身上。瞬间，那些原本有些烦闷的情绪如同被一阵清风吹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桑琳正与一脸冷漠的冯若离并肩站在厨房里，共同操持着锅铲。两人偶尔会交流几句，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一个负责切菜炒菜，另一个则忙着洗碗擦灶台，配合默契十足。

千寻店二楼，秦言真靠在书桌旁，机械右手的指尖轻轻搭在桌面，金属关节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他看着奥托皱着眉踱步，又看了眼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缝的冯若即，喉结动了动：“所以你们觉得，那个梦是有大问题，对吧。”

“不是觉得，是肯定有问题。”冯若即抬起头，眼底还带着几分思索的沉郁，“麦田、乌鸦、被挖去眼睛的怪物……还有另一个你。这些意象太具体了，不像是普通梦境里的混乱碎片。”

“言真，你这个梦太诡异了，你说当时在北都假扮成克林顿那个叫埃文里克的人，你在缠斗的时候，他说了一些刺激你的话之后你就好像是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然后就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和你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把那个人打散了之后，醒来发现你的机械臂已经被埃文里克砍断了。那这个梦境，你一次做比一次更真实，这个梦甚至有可能还会危及到你的生命，试想你如果没从梦里醒来，埃文里克拿一刀砍掉的可就不只是机械臂了……”冯若即越想越觉得诡异。

秦言真终是选择把自己做这个诡异梦的事情告诉了奥托和冯若即但他描述梦境的话却是祁愿事先与自己一同总结的，这个诡异的梦境秦言真只做过两次，而第三次是祁愿梦见的，在梦里面看到了与秦言真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祁愿的存在，所以秦言真只能说是自己做的。

奥托这时踱步的脚步停住，双手叉在腰上，眉头拧成一个结，他听完秦言真描述后，嘴里念叨着，乌鸦……乌鸦……他突然想到，自己，和秦言真去往北都的时候，曾看到过乌鸦，回来东城的车子上听到过乌鸦的叫声，还有，他曾在行念生的书屋里看过一本童话故事书……

奥托这时又想起了埃文里克，当时在北都千寻店地下室告诉他的话，“我只是一颗用来给秦言真做垫脚石的棋子。”奥托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白鸟变成乌鸦，埃文里克是棋子，秦言真的梦……这些碎片像散落在地上的拼图，明明看着毫无关联，却又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一起。奥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股莫名的焦虑涌上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出去一趟。”他突然开口，转身就往门口走。

秦言真愣了一下，伸手想拦：“你去哪儿？”

可话没说完，奥托已经拉开了房门，脚步快得像一阵风。下楼时，他正好撞见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的桑琳，搪瓷盘里的番茄牛腩还冒着热气，油星子溅在她的围裙上。

“臭小子，你这么急着去哪儿啊？饭马上就好了！”桑琳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没等奥托回应，就看到厨房门口站着的冯若离，她穿着桑琳的粉色围裙，手里拿着一把洗干净的青菜，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看到奥托，眼底竟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奥托脚步顿了顿，扯出一个仓促的笑：“桑琳姐，若离，我有急事，回来再吃。”说完，他没敢多停留，拉开店门就冲了出去。

门外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舞。奥托沿着街道快步跑起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声响。他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秦言真绝对不能去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