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都山的女人 第134章 烽火武宁

1938年6月，长江两岸的暑气裹挟着硝烟扑面而来。九江城头的青天白日旗在日军炮火中轰然坠落，这座赣北重镇沦陷的消息，如惊雷炸响。修水中心县委书记骆奇勋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油灯将他瘦削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九江失守，武宁危矣。日军下一个目标必是赣西北。武宁地处修水、瑞昌、永修三县交界是拱卫湘鄂赣根据地的咽喉，我们必须把抗日烈火燃遍武宁。”他摊开军用地图，手指重重戳在武宁县城位置：“李文彬，王大山，你们即刻带五名骨干赴武宁协助县委工作。记住武宁山山水水都是我们的阵地！”

6月中旬的一个清晨，李文彬一行六人踏着露水抵达武宁县城。赣西北的梅雨季，让青石板路泛着湿滑的光，城门口挤满逃难的百姓。孩童的哭声混着“鬼子要杀光男丁”的流言，在巷弄间回荡。武宁中学教员陈伯清---这位带着圆框眼镜的地下党员早已在城门等候，他压低声音：“文彬同志，现形势比预想的更糟。国民党驻军昨夜撤往南昌，县长带着家眷跑了，商会正筹备‘维持会’呢！”

李文彬心头一紧，快步走向城西关帝庙，这座香火断绝的古庙已成为地下党的联络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几十名本地党员已在神像前集合，王大山拍着布满泥点的裤腿：“同志们，修水乡亲捐了1000斤大米，200双草鞋。骆书记说----武宁不沦陷，修水才有屏障。”他展开特委密令，泛黄的宣纸上朱砂批注力透纸背：“发动群众，组织武装，以河为屏，以山为垒。”

当日下午，柘林河畔的晒谷场成了武宁抗日救国会成立大会现场。碧波荡漾的水面照映着新扎的松枝彩门，门楣上“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标语在风中猎猎作响。李文彬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身后用门板拼成的巨幅地图，标红的日军推进路线，令人触目惊心。

乡亲们。李文斌的声音穿透蝉鸣：“有人问：武宁离九江二百里，鬼子打不到这儿---可看看这个……”他举起《申报》残页，上面印着九江难民被机枪扫射的惨状，“鬼子的飞机，一个小时就能飞到柘林河。昨天，永修涂家埠的百姓刚被烧了三百间屋。”，

人群骚动起来，挑着柴担的农妇张桂香突然冲到前台，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李老师，我男人在九江码头扛包，怕是……怕是遭了毒手。”她撕开衣襟露出渗血的伤口：“鬼子飞机炸码头时，我用身子护住娃，这伤是给鬼子的见面礼，我捐三担谷子，只求给前线送药。”

“好样的桂香嫂。”武宁商会会长周永康拨开人群。这位绸缎庄老板褪下翡板措塞进捐款箱，“商会捐棉布三百匹、药材二百担。我周永康祖辈行商，最恨强盗行径。”他转身对缩在角落的绸缎商老吴厉声喝道：“吴掌柜，你如果敢去当汉奸，我砸了你祖传的招牌！

“我……我捐五十匹布。”老吴涨红着脸挤出人群。

这时，十二岁的放牛娃小石头牵着老牛走到前台，牛角上绑着红布条：《李老师，牛能驮伤员，爹说宁可杀牛也不给鬼子牵走。”稚嫩的童声引来满场喝彩。王大山一把抱起孩子：“好小子，这牛编入运输队，你来当小队长。”台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口号声：“武装起来打鬼子。”

大会结束当晚，武宁县委工作委员会由李文彬任书记，王大山负责武装、陈伯清主管宣传。他们连夜制定百村计划，十日内覆盖全县三十六个乡镇，重点突破鲁溪、船滩、石门楼三大山区。

6月18日，细雨中的鲁溪镇弥漫着山茱萸的苦香。王大山带着游击小组翻过九岭山脉，却见镇口茶馆里挤满愁容满脸的茶农。“鬼子还没来，茶价跌到三文一斤。”老茶农刘铁根捶着膝盖，“去年交的茶税还没退，今年又说要‘献金`……”

“刘伯，我们是来退茶税的。”王大山掀开蓑衣，露出县委公函。“国民党跑了，**不收苛捐杂税，但有一条他指向后山----九岭山能打游击，你种的茶树能当路标。你每采十斤茶，送前线一包。”

“当真不收税？”刘铁根浑浊的眼睛亮起来。“当真。”王大山掏出油印传单：“看《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写着：废除苛捐杂税，实行合理负担。”

茶农李老五突然插话：“王队长，我认得山里每条小道。前年红军过境时，我就送过情报。

“好。”王大山拍案而起：“今晚就成立茶山情报站，你当站长，记住口令：‘毛尖新芽对龙井清香！”

与此同时，陈伯清在船滩乡小学组织学生剧团剧。土坯教室里，十五岁的女学生周晓芳正教孩子们唱新编的茶山谣：“鬼子铁蹄踏茶山，阿妈采茶泪不干；哥哥扛枪上岭头，妹妹送茶到阵前……”唱到动情处，扎得麻花辫得小学生翠儿突然哭出声：“陈老师，我爹在九江，被鬼子抓去当劳工了……”

“翠儿别怕。”陈伯清蹲下身擦去她的眼泪：“你爹是英雄，看----他展开《新华日报》，新四军在皖南救回八百劳工。我们武宁人也要争气。他转身在黑板上画出行军路线：“明天开始你们组成童子通讯队，用采茶歌传递情报。记住唱《茉莉花》是安全，唱《十送红军》有敌情！”

“陈老师，我能当通讯员吗？”翠儿抹着泪举手：“当然，”陈伯清摸摸她头：”你爹在九江唱的《茶山谣》，很快就会传到前线。”

艰难的攻坚在石门楼乡。这里地主武装把持乡公所，散布“**抽丁”的谣言。李文彬带着两名女干部深夜抵达，只见祠堂门口栓着高头大马，乡长刘守业正与汉奸特务密谈。李文彬亮出修水中县委信物----一刻着着镰刀锤子的铜印。‘’刘乡长，骆奇勋书记托我问好，当年秋收起义，你父亲给红军送过三百担粮。”

刘守业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父亲是烈士。”李文彬将《革命烈士证明书》拍在桌上，现在你要当汉奸还是当英雄？”

特务拔枪欲射，王大山从梁上跃下缴了械。刘守业瘫坐在太师椅上：“李书记，我交出枪支弹药，只求保全祖坟。”

“我们保的不只是祖坟，是四万万同胞的命。”李文彬扶起他：“明早开乡民大会，你带头捐粮，全县百姓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