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78章 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渔夫”危机篇）

民国三十四年，二月末。重庆，南岸黄埔垭口，军统秘密审讯站。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墙壁上布满暗褐色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昏黄的电灯，灯影摇曳，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行动处长毛人凤脸色铁青，背着手，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焦躁的回响。他刚刚亲自“审讯”完一个从码头抓来的“共党嫌疑犯”——一个因为几句牢骚话而被捕的苦力，此刻已不成人形，被拖死狗般拖回了牢房。

“废物！都是废物！”毛人凤低声咒骂，既骂手下无能，更骂那隐藏在迷雾中的对手。北碚事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更让戴老板对他信任大减。他急需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扭转局面的“大功劳”。

“处座，”一个心腹特务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有线索了！我们盯梢二组在朝天门码头，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四十多岁，教书先生打扮，提着个旧皮箱，每隔三天坐第一班渡轮过江，去江北城的‘育才小学’。”

毛人凤眉头一皱：“一个教书先生，有什么可疑？”

“处座，您听我说完，”特务凑近道，“我们的人跟了他两次，发现他极其警惕，反跟踪能力很强。而且，他过江后，并不直接去学校，而是在江北城绕圈子，最后消失在一片居民区里，那里根本没有学校！更可疑的是，我们查了‘育才小学’，根本没这个人！”

毛人凤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份是假的？行动鬼祟……继续盯！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监控！查清他的落脚点、接触的人！记住，要外松内紧，绝不能打草惊蛇！”

“是！”特务领命而去。

毛人凤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可能钓到一条大鱼！这个神秘的“教书先生”，很可能就是搅动重庆暗流的共党重要人物，甚至……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渔夫”！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北城，一间临江的吊脚楼内。

秦书婉（“青鸟”）收到了“老彭”紧急传来的密报。译电纸上只有简短一行字：

【‘账房先生’可能暴露，码头有‘狗’。建议‘货’暂缓交接，或启用备用方案。】

“账房先生”是“渔夫”同志最新的代号！“货”是指一份关于日军华中兵力调整的绝密情报！

秦书婉的心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军统的嗅觉比想象的更灵敏！“渔夫”同志是党在重庆情报网的顶梁柱之一，他若出事，损失无法估量！

“书婉姐，怎么办？”何彩珠焦急地问。林曼丽也紧张地看着她。

秦书婉独眼微眯，快速思索。让“渔夫”同志立刻转移？风险太大，军统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强行突围等于自投罗网。停止活动？那份关于日军兵力调整的情报至关重要，必须尽快送出去。

“不能硬拼，也不能坐以待毙。”秦书婉沉声道，“军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何彩珠和林曼丽不解。

“军统想抓‘渔夫’，我们就送一个‘渔夫’给他们！”秦书婉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但不是真的‘渔夫’，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

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型。她看向何彩珠和林曼丽：“彩珠，你立刻通过备用渠道，通知‘渔夫’同志，取消原定接头，按三号应急方案隐蔽。曼丽，你跟我准备‘礼物’。”

“礼物？”

“对，一份能让毛人凤‘立功’，也能让他掉层皮的‘大礼’！”秦书婉冷笑。

两天后，清晨，朝天门码头。

薄雾弥漫，江风刺骨。那个“教书先生”准时出现，依旧提着旧皮箱，警惕地观察四周后，登上开往江北的第一班渡轮。几个装扮成小贩、苦力的军统特务，如同幽灵般混在乘客中，紧紧跟随。

渡轮靠岸，“教书先生”下船，不紧不慢地走着，专挑人多眼杂的街巷穿行。军统特务们使出浑身解数，交替跟踪，不敢有丝毫大意。

行至一个三岔路口，“教书先生”突然拐进一条僻静的死胡同！特务们心中一惊，生怕跟丢，急忙追了进去。

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教书先生”似乎走投无路，停了下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特务们掏出枪，一拥而上，将“教书先生”团团围住！

“教书先生”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慢慢举起双手，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个正在冒烟的小铁罐！

“不好！是手榴弹！”特务头目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后扑倒！

“轰——！” 一声并不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胡同！是烟雾弹！

“咳咳！抓住他！”特务们被呛得眼泪直流，胡乱射击，乱作一团。

烟雾散去，胡同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留下那个旧皮箱。

“追！他跑不远！”特务头目气急败坏，带人冲出胡同，四下搜索，却哪里还有“教书先生”的影子？

“妈的！检查箱子！”头目吼道。

一个特务小心翼翼地打开皮箱。里面没有情报，只有几本旧书，和一张折叠的纸。打开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遒劲的大字：

【毛人凤处长钧鉴：阁下追索甚急，特备薄礼一份，藏于贵局档案科第三柜乙列‘绝密’卷宗夹层内，盼笑纳。知名不具。】

特务头目看着这行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档案科？第三柜？绝密卷宗？对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分明是**裸的挑衅和警告！更可怕的是，如果箱子里真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放在了局里……

他不敢怠慢，立刻带人火速返回军统局本部，直奔档案科。

当毛人凤亲自带人打开档案科第三柜，取出那份标注“绝密”的卷宗，撬开夹层时，里面赫然是一叠照片和几张单据。照片上是毛人凤的心腹与几个上海青帮头目秘密会面的场景，单据则是几笔来路不明的大额资金往来记录！这些东西，虽不致命，却足以让戴笠对毛人凤的“忠诚”和“能力”产生严重怀疑！

“砰！”毛人凤一拳砸在档案柜上，气得浑身发抖！奇耻大辱！他被共党耍了！对方不仅金蝉脱壳，还反手一击，将了他一军！这东西要是落到戴老板或者cc系手里……

“处座……这……这肯定是共党的离间计！”心腹颤声道。

“我知道是离间计！”毛人凤低吼道，眼中布满血丝，“可这东西怎么解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人把东西放进档案科了都不知道？！”

他感到一阵寒意。共党对军统内部的渗透，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这个“渔夫”，太可怕了！

“今天的事，谁敢泄露半个字，我扒了他的皮！”毛人凤恶狠狠地下令，“加强内部清查！特别是档案科、机要室！挖地三尺，也要把内鬼揪出来！”

军统内部，一场更残酷的清洗，因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悄然展开。而真正的“渔夫”同志，早已在秦书婉她们的掩护下，安全转移。那份日军兵力调整的绝密情报，也通过备用渠道，顺利送达延安。

吊脚楼内，秦书婉收到“老彭”传来的“礼物已送达，客人很满意”的密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一回合，她们不仅保护了同志，传递了情报，更在敌人心脏插了一根刺。重庆的迷雾，更浓了，但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远未结束。

（“渔夫”危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