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12章 蝶影迷踪

蝶影迷踪（追查篇）

民国三十二年，六月初八，凌晨。旧书店阁楼。

惨淡的灯光下，紫檀木匣静静躺在桌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慌。秦书婉、林曼丽、何彩珠三人围桌而坐，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夜猫子叫声，衬得阁楼里死一般寂静。

“蝶印”和“二期秘钥”带来的震撼太过巨大，以至于短暂的狂喜之后，是更深沉的恐惧和疑虑。这东西是真是假？来源是哪里？送匣人是谁？目的何在？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发往‘老家’的急电，已经用最高级别密码发出去了。”何彩珠打破沉默，声音干涩，“但收到回电，最快也要到明天傍晚。” 延安太远了，远水难救近火。

“我们不能干等。”秦书婉的独眼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或者送匣人改变主意之前，弄清楚这两样东西的底细，尤其是……它们能不能用，怎么用。”

“怎么查？”林曼丽忧心忡忡，“我们现在就像瞎子，一动就可能暴露。” 汇丰银行的混乱余波未平，76号、梅机关甚至“青龙帮”都像疯狗一样在四处嗅探。

秦书婉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黑色的蝴蝶印章上。“影佐祯昭的私人手令……见印如见人……”她喃喃自语，脑中飞速运转，“这种东西，绝不是凭空能造出来的。要验证真伪，只有一个办法——用它一次！”

“什么？！”林曼丽和何彩珠同时低呼，脸色骤变。

“太危险了！”何彩珠急道，“万一这是陷阱，我们去用印，就是自投罗网！”

“如果是真的呢？”秦书婉反问，眼神锐利，“如果我们能用它来救出某个关键人物，或者拿到更重要的情报呢？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我们不直接出面。找一个……‘替死鬼’去试。”

“替死鬼？”林曼丽一愣。

“阿亮。”秦书婉吐出两个字。

角落里，蜷缩在草铺上似乎睡着的阿亮，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何彩珠皱眉，“他来历不明，而且……他会答应吗？”

“他必须答应。”秦书婉的声音冰冷，“他的命是我们救的，他现在也是76号和‘青龙帮’追捕的目标，无处可去。更重要的是……”她看向阿亮，“他脚上那双鞋，和他那个‘朋友’的死，注定他脱不了干系。要想活命，就得赌一把。”

她站起身，走到阿亮铺前。阿亮紧闭着眼，但剧烈起伏的胸口出卖了他的紧张。

“别装了，阿亮。”秦书婉淡淡道，“你都听到了。想活，就按我说的做。”

阿亮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恐惧和挣扎：“我……我能做什么？我会死的！”

“不一定。”秦书婉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拿着这枚印章的拓印，去一个地方，对一个特定的人说一句话。成了，你不仅能活，也许还能为你那个‘朋友’报仇。输了……”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阿亮脸色惨白，汗水浸湿了额发。他看着秦书婉那双深不见底的独眼，又看看桌上那诡异的木匣，最终，求生的**和一丝被点燃的仇恨压倒了恐惧。他咬了咬牙：“……去哪里？找谁？说什么？”

秦书婉从木匣里取出印章，蘸上印泥，在一张准备好的小纸条上盖下一个清晰的蝴蝶印记，然后小心地将印记剪下，递给阿亮。

“地点，公共租界，卡德路，‘百草堂’中药铺。找一个叫‘阿贵’的抓药伙计。”秦书婉语速极快，“你对他说：‘表叔让送的货，三点收。’然后把这印记给他看。他若问你‘什么货’，你答：‘蝴蝶扇了翅膀。’他若再无他言，收了印记，你立刻离开，到隔壁弄堂第三个垃圾桶后等我们。他若有任何异常，或者有多余的话，你想办法脱身，直接去法租界巨籁达路巡捕房门口，我们的人会接应你。”

这个试探计划极其冒险，但“百草堂”是之前老顾发展的一个备用的、极少启用的情报传递点，理论上相对安全。用阿亮这个生面孔去，最不容易引起怀疑。接头暗号也是最高级别，真伪立判。

“记住，无论成败，不准提我们一个字。”秦书婉最后叮嘱，眼神如刀。

阿亮重重点头，将印记小心藏进贴身的衣袋，手心里全是冷汗。

当天下午，三点差十分。公共租界，卡德路。

“百草堂”中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伙计阿贵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一切如常。铺子对面茶馆的二楼，秦书婉和林曼丽透过窗帘缝隙，死死盯着药铺门口。何彩珠带人在附近几个路口策应。

三点整，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身半旧学生装的阿亮，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进了“百草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阁楼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五分钟……十分钟……

药铺里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十五分钟后，阿亮的身影出现在药铺门口，他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向约定的弄堂。

秦书婉和林曼丽对视一眼，心中稍定。第一步，似乎顺利。

然而，就在阿亮即将拐进弄堂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辆黑色的轿车毫无征兆地从街角冲出，一个急刹停在“百草堂”门口！车上跳下三四名黑衣壮汉，直接冲进了药铺！

“不好！”林曼丽失声低呼！

几乎同时，弄堂里传来阿亮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是扭打和闷哼声！

“暴露了！是陷阱！”秦书婉心脏骤停！她猛地拉起林曼丽，“快走！”

两人迅速从茶馆后门撤离。刚跑到后街，就听到“百草堂”方向传来枪声和混乱的喊叫！

“彩珠！接应阿亮！然后按三号方案撤离！快！”秦书婉对着微型话筒急吼，同时拉着林曼丽钻进一条小巷。

身后，警笛声凄厉响起！

一小时后，法租界另一个紧急安全点。何彩珠带着两名队员，搀扶着额头流血、衣衫破烂、惊魂未定的阿亮踉跄着逃了回来。

“怎么回事？”秦书婉急问。

“我们到的时候，阿亮已经被两个人堵在弄堂里了！不是76号的人，看身手像是‘青龙帮’的打手！”何彩珠气喘吁吁，“我们动手抢人，对方也有枪，交了火！幸好巡捕房的人来得快，混战中我们才脱身！‘百草堂’那个伙计阿贵……没出来，估计凶多吉少！”

阿亮瘫在地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印记……我给阿贵了……他看了……脸色就变了……刚要把印记收起来……那些人就冲进来了……他们……他们是冲着印记来的！”

秦书婉的心沉到了谷底。“百草堂”这个点果然被渗透了！对方的目标明确，就是“蝶印”！这说明，印章很可能是真的！所以敌人才会如此紧张地要夺回去！但同时也意味着，她们已经彻底暴露了！敌人知道了“蝶印”落在了“某些人”手里！

“印记呢？”林曼丽急问。

“混战中……好像被那个阿贵吞下去了……或者撕掉了……”阿亮哭丧着脸。

唯一的物证，没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试探失败了，还折了一个点，暴露了行踪。

但秦书婉的独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失败，有时也是一种信息。

“印记是真的。”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对方反应如此激烈，恰恰证明了它的价值。而且……来的不是76号或梅机关，是‘青龙帮’。” 她看向惊魂未定的阿亮，“阿亮，你那个‘朋友’偷的名单，是不是就和‘青龙帮’与76号的勾结有关？”

阿亮猛地点头。

“我明白了……”秦书婉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送匣人……或许不是朋友，但也未必是敌人。他可能……只是想借我们的手，清理门户，或者……搅浑这潭水。”

“青龙帮”、76号、梅机关、军统、还有这个神秘的送匣人……上海滩这潭水，已经浑得看不清底了。

而她们手中，现在只剩下那一卷可能更致命、也更烫手的“二期秘钥”胶卷了。

下一步，该怎么走？

秦书婉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棋局，越来越复杂了。

（追查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