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5章 电波危情

电波危情

破败的山神庙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充满张力的光影。林曼丽那句“需要外援”和提及电台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秦书婉“嚯”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靠在墙角的林曼丽，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彻骨：“林曼丽！我警告你，别打电台的主意！那是军统的财产，是联络上峰的唯一渠道！你想用它来呼叫你们的队伍？做梦！”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这个动作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何彩珠也立刻转过身，匕首横在胸前，眼神不善地盯着林曼丽和石根生，如同护崽的母豹。柳小眉更是死死抱住怀里的电台包，惊恐地看着突然剑拔弩张的双方。

石根生见状，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挡在林曼丽身前，梗着脖子对秦书婉道：“你……你想干什么！曼丽姐也是为了大家！没有外援，我们怎么对付下面那些鬼子？！”

“为了大家？”何彩珠嗤笑一声，语带讥讽，“是为了你们**自己吧！等我们把鬼子引出来，你们的人再来捡便宜？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林曼丽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推开身前的石根生。她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更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嘲讽。她没有看何彩珠，而是直视着秦书婉那双充满戒备和怒火的眸子。

“秦队长，”她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算计什么？王铁山同志刚刚牺牲，为了给我们争取一条生路！我们现在争论的，不是功劳，不是谁属，而是如何不让他的血白流，如何摧毁那个吃人的魔窟！”

她深吸一口气，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皱起，但语气依旧坚定：“单凭我们这几个人，这几把枪，能做什么？去送死吗？然后让‘零号实验室’继续运转，让更多的同胞像牲口一样被毒气杀死？！”

秦书婉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按在枪套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示她内心的剧烈挣扎。林曼丽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她心上。王铁山的牺牲是事实，魔窟的恐怖也是亲眼所见。理智上，她知道林曼丽说得有道理，仅靠他们几个残兵败将，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情感上、以及上峰那“抢在**前面”的死命令，让她无法轻易接受这个提议。

“就算……就算需要外援，”秦书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也应该是我们军统的苏北站！而不是你们的人！”

林曼丽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秦队长，你觉得……军统苏北站，现在还有能力……或者说，愿意……抽调精锐，深入这片日军重兵布防的山区，来执行这个……几乎没有生还希望的任务吗？”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秦书婉内心最深的忧虑。军统内部派系林立，苏北站力量本就有限，而且多有保存实力、互相倾轧的陋习。是否会为了她这个小队和这个未经完全证实（虽然亲眼所见，但缺乏实物证据）的“零号实验室”，而派出宝贵的力量冒险？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更何况，”林曼丽继续加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时间不等人。多耽搁一天，就可能多一批同胞被送进那个铁丝网。我们等得起，那些被当做‘马鲁太’的人等不起！这附近，只有活跃在山里的抗日游击队，才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庙外山林间呜咽的风声。秦书婉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何彩珠和柳小眉都紧张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石根生也屏住了呼吸。

良久，秦书婉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电台……可以借给你们用一次。”

“队长！”何彩珠失声惊呼，显然无法接受。

秦书婉抬手制止了她，目光死死盯着林曼丽：“但是，我有条件！第一，电文内容必须由我过目和同意！只能发送我们共同确认的、关于实验室位置和基本情况的情报，不得提及我们双方的具体人员和装备！第二，发送完毕后，电台必须立刻交还，并由我们保管！第三，如果……如果引来的是你们的人，他们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并且，关于这个实验室的处置，必须由我们双方共同协商！”

这几个条件，充满了不信任，但也算是她在巨大压力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试图在寻求外援的同时，尽可能保住己方的主动权和安全。

林曼丽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可以。我同意。”她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小眉！”秦书婉沉声道。

柳小眉怯生生地抱着电台上前，在秦书婉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电台放在地上，开始组装天线，调试频率。她的动作有些颤抖，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不安。

林曼丽强撑着身体，示意石根生扶她坐近一些。她闭上眼睛，快速在脑中组织着电文。内容必须简洁、隐晦，既能传达关键信息，又不能暴露太多细节，以免被可能监听的日伪电台破译。

片刻后，她睁开眼，对秦书婉和柳小眉口述了一段极其简短、使用了特定代号的密电码。电文大意是：发现疑似“零号”目标，位于指定区域（使用预先约定的地理坐标代码），戒备森严，急需支援，进行“清疮”行动（摧毁的代号）。

秦书婉仔细听着，确认电文没有涉及敏感信息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柳小眉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电键。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山神庙里回荡，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这微弱的电波，承载着巨大的希望和未知的风险，穿透庙宇的残破屋顶，射向沉沉的夜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发送完毕，柳小眉关闭电台，庙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煎熬的等待。等待未知的回应，等待命运的裁决。

然而，他们等待的回应尚未到来，新的危机却抢先一步降临！

负责在洞口警戒的何彩珠，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头，脸色煞白，压低声音急促道：“队长！有情况！外面……有火光！很多人！朝这边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秦书婉一个箭步冲到窗边，透过破洞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山林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如同一条蜿蜒的火蛇，正朝着山神庙的方向快速移动！隐约还能听到日语和伪军的吆喝声！

“是搜山的鬼子！我们被发现了！”秦书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怎么会这么快？！是王铁山断后时留下了线索？还是刚才发送电报的信号被捕捉到了？！

来不及细想，秦书婉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惊恐的柳小眉、紧张的何彩珠，最后落在林曼丽和石根生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是各自逃命，还是……

林曼丽也看到了窗外的火光，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反而异常冷静，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对秦书婉道：“后门！庙应该有后门！从后山走！”

绝境之下，刚刚达成的脆弱协议面临瞬间崩解的危险。是再次合作，杀出一条血路，还是就此分道扬镳，甚至……互相算计？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和狗吠声清晰可闻，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了这间风雨飘摇的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