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雾锁峡谷,伏兵待发
卯时的黑风岭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紧紧裹挟,仿佛整个山峦都沉在一片缥缈的云海之中,湿冷的雾气钻进衣领、贴在皮肤上,带着山间腐叶与岩石的清寒,连山间的虫鸣鸟叫都被这厚重的水汽闷得没了声响。
“一线天”峡谷两侧的崖壁如被千年墨汁浸染的巨型屏障,笔直地插入天际,崖壁上顽强生长的酸枣丛和荆条被雾气裹成一团团模糊的绿影,枝桠上还挂着未消散的露珠,折射着微弱的光;崖缝中渗出的水珠顺着岩壁缓缓滑落,“嘀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在地面积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顶端漏下的微光。仅在峡谷顶端的狭窄缝隙间,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勉强勾勒出峡谷蜿蜒曲折的轮廓,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压抑。
崖壁半腰的石洞里,赵卫国背靠冰凉的岩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驳壳枪的枪柄,那是他从牺牲的老班长手里接过的武器,枪身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卫”字。他再次用浸透晨露的粗布布条勒紧枪带,枪身的烤蓝在昏暗里泛着冷冽的光,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却被掌心攥出的冷汗焐得发潮——这是他和队员们踩着晨露、顶着夜色勘察了三天才定下的伏击方案,前两次土匪的运输队都绕路而行,这次能引蛇出洞全靠王强等人的周密伪装,成败不仅关乎能否端掉土匪的运输线,更维系着黑风岭周边七个村落乡亲的过冬口粮,由不得半分疏忽。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峡谷下望,雾气如流动的白纱般缓缓沉降,将地面的碎石、枯黄的杂草都裹成了朦胧的轮廓,连三丈外那块标志性的“卧虎石”都看得模模糊糊。这样的能见度,正是计划中最理想的伏击环境,既能完美隐藏崖壁上的伏兵踪迹,又能让骄横的土匪放松警惕,以为只是寻常的晨雾遮挡。
“队长,王强他们的车队快到峡谷口了,我隐约听见独轮车轴摩擦的声响了,还有他故意喊的号子声!”身旁的队员李二柱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声说道,同时警惕地抬手指了指峡谷入口的方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李二柱是村里猎户的儿子,自幼练得一手好箭法,上次围剿小股土匪时,他曾一箭射穿土匪的枪栓,救下两名队员。他背上的箭囊鼓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地压在肩头,磨得粗布衣衫都起了毛边,每支箭的箭头上都精心裹着浸过双倍麻药的棉纸——这麻药是村里老郎中用曼陀罗、当归和蟾酥特意调制的,为了增强药性,老郎中还偷偷加了一味祖传的草药,药性烈且起效快,半个时辰内就能让壮汉瘫软无力,在潮湿的空气里,箭囊旁隐隐飘散着草药与酥麻混合的淡淡气味。
赵卫国微微点头,目光快速扫过石洞内外埋伏的十五名队员,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将身体贴紧崖壁,深色的粗布衣衫与岩石的灰褐色融为一体,只有紧握着弓箭的手指因用力而凸显青筋。靠洞口位置的王小六才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伏击,嘴角抿得紧紧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却死死盯着下方的伏击圈,丝毫不敢松懈。
赵卫国弯腰从石洞角落拖出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灰滚石,石块足有半人高,边缘被石匠出身的队员孙老石提前精心凿出契合崖壁石缝的凹槽,只需三人合力轻轻一推,就能顺着陡峭的崖壁层层滚落,在峡谷中央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石障,还能顺带惊扰土匪的阵型。
此次参与伏击的队员早已分成五组,每组三人守着一处经过反复勘察的隐蔽射击点,每个人手里的硬木弓都是用山间老柘木打造的,力道十足,此刻都拉得如满月般紧绷,箭羽上的雁翎被雾气打湿,却丝毫不影响瞄准精度,箭头稳稳地斜指峡谷中央的预定伏击圈,所有人都在静默中等待着信号响起的那一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乱了心跳的节奏。
雾气中,独轮车“吱呀——呀——”的声响渐渐清晰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刺耳,还夹杂着王强刻意放大的、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充满干劲的吆喝:“都加把劲!早到镇上把这粮卖了,不仅能给娃买块花布做衣裳,还能割两斤猪肉打牙祭,再给各家老人称点红糖!”王强是合作社的骨干,早年在戏班学过身段,模仿农夫的姿态惟妙惟肖,这次为了演得逼真,他特意在脸上抹了锅灰,还让媳妇把最破旧的褂子找出来穿在身上。
五辆独轮车首尾相连,形成一列不算太长却很规整的车队,车轮碾过布满碎石的路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甚至能听清车轴转动时因缺油而产生的“咯吱”细碎杂音。每辆车上都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外层是普通的杂粮,内层却藏着裹着油纸的步枪零件,重量与真粮袋分毫不差,这是队员们连夜调配好的,就怕土匪上前检查时露馅。
王强推着最前面的一辆车,车把上还挂着一个装着粗茶的葫芦水壶和半块麦饼,那麦饼是他娘凌晨刚烙的,还带着余温;腰间别着的短刀被打满补丁的粗布褂子严严实实地遮住,走路时故意佝偻着腰,时不时捶打一下后背,模仿着常年劳作的农夫姿态,表面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赶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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