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岁月静好,陈巧儿与花七姑沉浸在机关术的奇妙世界里。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山谷外的世界并未忘记她们。
李员外指节敲打着太师椅扶手,对着墙上那幅《双姝游春图》眯起眼——画中巧儿与七姑笑靥如花,如今却成了他心头一根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缓缓吐出一口茶烟,“这两个丫头,绝不能留。”
晨光熹微,透过竹叶缝隙,在陈巧儿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正蹲在鲁大师工坊外的空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齿轮嵌入掌心大小的木制机关中。那机关外形似鸟非鸟,腹部中空,翅膀由薄如蝉翼的桐木片叠成。
“角度再偏左一分,”花七姑坐在她身侧的石凳上,膝上摊着一本泛黄的药草图谱,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巧儿手中物件上,“你昨天不是说,左翼的联动还有些滞涩?”
陈巧儿“嗯”了一声,鼻尖沁出细汗,用鲁大师特制的精钢小镊子,极轻地拨动了一下齿轮轴。随即,她将机关鸟放在地面,拧紧了侧面的发条。
“咔哒…咔哒…”机关鸟内部的机构开始运转,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它先是笨拙地向前蹦跳了两下,接着,那双木翼猛地展开,高频震颤起来,带起一小股旋风。在巧儿和七姑屏息的注视下,它摇摇晃晃地脱离了地面,竟真的飞起了尺余高,在空中歪歪斜斜地盘旋了小半圈,才力道耗尽,“啪”地一声轻响落回草地。
“成了!”陈巧儿一跃而起,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喜悦,一把抱住花七姑,“七姑!你看!它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花七姑被她撞得微微后仰,手中书卷差点滑落,忙伸手揽住她,眼中也漾开笑意:“看见了,飞得虽不稳当,可比前几日只能扑腾那两下强多了。”她掏出绢帕,自然地替巧儿拭去额角的汗珠,“我们巧儿真厉害,这‘木雀’要是让鲁大师看见,定又要吹胡子瞪眼,说你异想天开,转天却又偷偷琢磨你的图纸。”
陈巧儿嘿嘿一笑,宝贝似的将那只机关木雀捡起来,吹掉沾上的草屑,爱不释手地检查着各个关节。这小小的成功,冲淡了连日来学习复杂机关理论的枯燥,也让她暂时将山谷外的纷扰抛在了脑后。穿越至此,唯有在这些奇思妙想的创造中,在她与七姑相濡以沫的温情里,她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真实价值,而非一个无根浮萍般的异世孤魂。
“不过是借了大师那些典籍的光,”她嘴上谦虚,眉眼却弯得像月牙,“古人智慧无穷,我这最多算站在巨人肩膀上。”她所谓的“站在巨人肩膀上”,自然是融入了太多现代工程学和空气动力学的粗浅概念,若非鲁大师这等不拘一格的真匠人,只怕早被斥为歪门邪道。
花七姑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中一片柔软。她拉过巧儿的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因连日打磨零件而略显粗糙的指腹:“是借了光,可这光,也只有你能接得住。”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方才看你调整齿轮,我忽然想起《百草注》里提到一种‘断续藤’,其汁液粘稠异常,或许……能替代你之前提过的,那种叫‘润滑剂’的东西?”
陈巧儿眼睛一亮:“真的?哪里能找到?”
“书上有图,我瞧着后山崖壁似乎见过类似的,待我明日去探探……”
两人头碰着头,对着那小小的木雀和药草书,低声讨论起来。山谷静谧,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着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响,仿佛世间所有险恶都已远去。
同一片天光下,山谷之外,李家大宅的书房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紫檀木太师椅上,李员外富态的身子深深陷在锦垫里。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双平日里总是弥勒佛般眯着的眼睛,此刻锐利地睁开,紧紧盯着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画。
那是今春清城里最有名的丹青手所作的《双姝游春图》。画上,陈巧儿与花七姑并肩立于桃树下,一个灵秀活泼,一个温婉清雅,俱是笑靥如花,人比花娇。当时作此画,不过是存了几分附庸风雅、金屋藏娇的炫耀心思,如今看来,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两个他视作囊中之物的玩物,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还一把火烧了他精心布置的别院!
“砰!”李员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扶手,震得旁边小几上的青瓷盖碗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侍立在一旁的王管家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小心翼翼地开口:“老爷息怒。那张衙内那边……催问了几次,说若再寻不回人,他父亲张通判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交代?我还要给他什么交代!”李员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肥硕的面颊肉因愤怒而微微抖动,“为了他那点龌龊心思,我折进去一座别院!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眼神阴鸷地重新看向那幅画。画中巧儿的笑容,此刻在他看来充满了嘲弄。他绝不相信那两个弱女子能在那场大火中尸骨无存。尤其是那个陈巧儿,古灵精怪,眼神里总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执拗和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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