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方才那点子温馨调侃的气氛,因着这封来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苏培盛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快步走了进来。
雍正接过铜管,验看火漆完好,这才用随身小刀撬开,取出了里面卷得紧紧的数页密信。舒兰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那些细密的字迹上。
雍正看得很快,眉头先是微微蹙起,随即渐渐舒展,甚至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舒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皇上,江南情形如何?”见他看完,舒兰忍不住轻声问道。
雍正将密信递给她,自己则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李卫这小子,倒是没让朕失望。”
舒兰连忙接过信纸,快速浏览起来。李卫在密信中详细禀报了近期江南的局势:
首先,经济整顿成效显着。借助“江南织造革新司”的技术推广和“丝业平准基金”的市场干预,官营织造局和依附朝廷的皇商们稳住了阵脚,几家之前被“明镜会”低价货源冲击得濒临破产的丝商,在得到官方扶持后也重新开工,市场秩序基本恢复正常。更可喜的是,由于朝廷展现了整顿决心和提供的新机会,之前一些被“明镜会”裹挟或胁迫的中小商户,开始有动摇和暗中向官府靠拢的迹象。李卫趁机又策反了两家与“明镜会”有资金往来、但并非核心的商行,获取了不少内部情报。
其次,吏治清查也揪出了几条大鱼。苏州织造衙门一名涉案较深的郎中(正五品)被革职查办,顺藤摸瓜还牵出了江宁府的一位同知。虽然还未触及最顶层,但官场风气为之一肃,那些原本观望甚至暗中使绊子的官员,如今都收敛了许多。
看到这里,舒兰也不禁面露喜色:“太好了!经济命脉稳住,官场得到清理,这就等于斩断了‘明镜会’在江南最重要的两条触手!”
“是啊,”雍正颔首,语气中也带着欣慰,“李卫在奏报中说,如今江南市面上,关于朝廷‘与民争利’、‘新政扰民’的流言蜚语少了大半,民心渐安。这才是根本!”
然而,密信的后半部分,内容就不那么让人轻松了。
李卫提到,虽然明面上的经济攻势被打退,官场也清理了一批,但“明镜会”的核心力量似乎并未遭受致命打击,反而变得更加隐秘。他们停止了大宗货物的异常流通,活动转入地下,联络方式也更加诡秘。对那份从龟息岛缴获的名单上的人员监控,并未发现他们有大规模集结或异常调动的迹象,仿佛在蛰伏等待。
更重要的是,李卫根据之前羊皮纸碎片和星象图的线索,加大了对江南各地,尤其是太湖周边与星象、历法、风水相关场所的排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手下的人从一个被策反的、曾为“明镜会”外围提供过物资的老船工口中,探听到一个模糊的信息:大约在去年底,曾有一批身份神秘、不似普通商旅的人,在太湖另一处更为偏僻的、名为“落星渡”的废弃古码头附近活动频繁,似乎在……“丈量勘测”什么,而且行为举止颇为古怪,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前的准备。
“落星渡”?“丈量勘测”?“仪式”?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舒兰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联想到了葛天工留下的那张被篡改的星象图,以及那句“帝星飘摇,潜龙出水”的谶语。
“皇上!”舒兰指着密信上的这段内容,语气急促,“‘落星渡’……这名字!还有‘丈量勘测’、‘仪式’!这会不会和他们那个基于星象的阴谋有关?葛天工设定的‘时机’在二三月,现在眼看就要进入二月了,他们是不是在提前布置什么?”
雍正的脸色也重新凝重起来。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江山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太湖区域,手指最终点在了李卫标注出的“落星渡”位置。那里确实比“龟息岛”更为偏僻,水道复杂,人迹罕至。
“李卫在信中说,他已加派人手秘密前往‘落星渡’一带详查,但目前尚未有确凿发现。”雍正沉声道,“对方极其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再次隐匿。”
他转过身,看向舒兰,眼中是深思之色:“如果‘落星渡’真是他们为那个‘星象时机’选定的地点,那么他们必然在那里有所布置。但我们若贸然行动,很可能再次打草惊蛇。”
舒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皇上,既然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强攻搜查确实不是上策。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监控,以及……反向推演。”
“反向推演?”
“对!”舒兰走到舆图前,指着“落星渡”及周边区域,“葛天工的星象图是篡改过的,目的是为了营造一个虚假的‘凶兆’时刻。但我们掌握了真实星图,也知道他们可能的目标地点。能否让钦天监的人,根据真实星象,结合‘落星渡’的地理位置,反向推算出,在二三月间,哪个具体的时刻、从哪个特定的角度观察,会在那里形成最符合他们篡改星图意图的‘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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