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春秋 第14章 春阳晒茶与旧友叩门

正月初二的南城还裹着层微寒，晨光却已暖融融地漫过梧桐茶馆的木窗，落在窗台晒着的龙井茶叶上。苏清沅正蹲在门口翻晒茶包，指尖拂过叶片时，总能闻到去年秋天留存的清润香气——这是她和林墨上个月特意挑的晴日采的茶，说要留到夏天煮冰茶喝。

“慢着点翻，别把茶叶弄碎了。”林墨端着个白瓷盘从屋里出来，盘里放着两块桂花糕，是今早苏母让人送来的。他蹲在她身边，把糕点递过去一块，指尖碰了碰她冻得微红的耳垂，“刚晒了会儿太阳就不冷了？耳朵还这么凉。”

苏清沅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混着茶香在嘴里散开，她笑着把另一块递到林墨嘴边：“你昨天擦茶杯到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话音刚落，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略显慌乱的呼喊：“林墨哥！林墨哥在吗？”

两人抬头时，就见个穿灰布外套的年轻男人快步跑过来，额角还沾着点尘土，正是去年在澳门时，跟在老鬼身边打打杂的阿力。阿力跑到茶馆门口，喘着气扶住门框，看见林墨才松了口气：“可算找着你了，林墨哥，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墨起身把他让进茶馆，苏清沅端来杯热普洱，看着阿力捧着杯子暖手，才轻声问：“怎么了？是在澳门出了什么事？”

阿力喝了口茶，喉结动了动才开口：“不是澳门，是在这边的码头。我上个月来南城找活干，帮人卸集装箱，昨天收工的时候，几个混混说我碰坏了他们的货，要我赔五千块——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他们说今天再拿不出钱，就要砸我租的小破屋。”他说着红了眼，“我想起你在南城，就赶紧找过来了，林墨哥，你能不能……”

林墨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敲了敲，眉头微蹙。他认得阿力，当年在澳门时，这小子虽胆小，却从没做过坑蒙拐骗的事，老鬼还总说他“实诚，就是太软”。“那批货是什么？你碰坏的时候，有没有旁人看着？”

“是几箱玻璃器皿，我明明没碰到，他们硬说我碰的！”阿力急道，“当时旁边没别人，就他们几个自己人……”

苏清沅坐在旁边，见林墨沉思，便轻声补充：“码头那边的混混，我听李叔说过，好像是跟着一个叫‘刀疤’的人混的，李叔以前送馄饨时，跟刀疤打过几次交道，说那人虽然凶，却还算讲点规矩，不吃‘冤枉饭’。”

林墨眼睛亮了亮，看向阿力：“你还记得那几个混混的样子吗？有没有说刀疤的名字？”阿力点头：“有个瘦高个提了，说‘刀疤哥让我们来的’！”

“行，我跟你去一趟。”林墨起身拿过外套，苏清沅连忙帮他理了理衣领，又把暖手宝塞进他口袋：“小心点，别跟他们硬来。”林墨捏了捏她的手，笑了笑：“放心，我现在不跟人赌狠了，讲道理就行。”

王大爷恰好来茶馆串门，听见他们的话，便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刀疤那小子我也认识，当年他在老街偷过张奶奶的菜，还是我把他训了一顿，他多少得给我点面子。”

几人到了码头时，那几个混混正蹲在集装箱旁抽烟，看见阿力带着人来，立马站起来，瘦高个叼着烟冷笑：“哟，还搬救兵了？怎么，钱凑够了？”

刀疤正好从旁边的仓库出来，看见王大爷，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过来，挠了挠头：“王大爷？您怎么来了？”王大爷瞪了他一眼：“你手下的人，是不是讹了阿力五千块？说他碰坏了玻璃器皿？”

刀疤皱起眉，回头瞪了瘦高个一眼：“有这事？”瘦高个支支吾吾：“是……是他自己碰坏的……”“放屁！”刀疤一脚踹在他腿上，“阿力这小子我也见过，老实巴交的，怎么会碰坏货？你们是不是想私吞那笔钱？”

原来那几箱玻璃器皿本就是破的，瘦高个几人想趁机讹阿力一笔。刀疤知道后，当场把瘦高个骂了一顿，还掏出两百块给阿力，让他补补这几天受的惊吓。“林墨兄弟，真是对不住，手下人不懂事，让你跑一趟。”刀疤对着林墨抱了抱拳，“当年老鬼哥在澳门时，还帮过我一次，我哪能让我手下的人欺负他的人？”

林墨笑了笑：“没事，只要阿力没事就好。以后你多管管手下的人，别让他们干这种吃冤枉饭的事。”

回去的路上，阿力一个劲地跟林墨道谢，林墨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有困难就来茶馆找我，别自己扛着。要是想找正经活干，我跟李叔说说，让你去他的馄饨摊帮忙，总比在码头干苦力稳当。”阿力眼圈又红了，连连点头。

回到茶馆时，夕阳已经西斜，苏清沅正站在门口等他们，看见林墨回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顺利吗？”林墨把她揽进怀里，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苏清沅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能解决。”

王大爷坐在八仙桌旁喝茶，看着他们，笑着说：“墨儿啊，你现在是真变了，以前在澳门时，你遇到这事，说不定直接就跟人赌牌决胜负了，现在却懂得讲道理、找办法，这才是真的长大了。”

林墨看着苏清沅，她正低头帮他倒茶，阳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了层金边。他想起以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总觉得“赢”才是最重要的，可现在才明白，守住身边的人，帮到该帮的人，才是真正的“赢”。

苏清沅端着茶递给她，笑着说：“茶都凉了，我再给你煮一壶新的吧？用咱们晒的龙井？”林墨点头，看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来的灯笼——茶馆的木门上，小远写的福字还鲜红着，窗台的龙井还晒着，怀里的温度还暖着，这样的日子，比任何赌局都让人安心。

夜深时，两人坐在茶馆里，一起收拾晒好的龙井茶叶，苏清沅突然说：“等春天来了，咱们去巷口的梧桐树下，再摘点叶子压在账本里吧？去年的叶子都快干了。”林墨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好啊，再摘点花，给你插在窗台的花瓶里。”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灯笼的光映在他们身上，茶罐里的龙井散发着清润的香气，林墨心里悄悄想着——所谓的安稳，大概就是这样，有她在身边，有茶可煮，有旧友可帮，有日子可盼，岁岁年年，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