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道走向星际的男人 第88章 无声渗透与血色回廊

十公里的距离，在“蓬莱”外围的警戒圈内，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米的前进，都伴随着极致的谨慎和对环境最细微的观察。空气中那种被改造过的生物场“嗡鸣”感愈发清晰，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的神经，试图诱发焦躁与不安。L-07不得不持续低功率运行生物信号调制器，才能勉强抵消这种负面影响，这让她本就因之前消耗而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透明感。

他们不再走相对开阔的“兽径”，而是完全依赖灰鸮的电子眼和L-07那种玄妙的感应，在密不透风的灌木、纠缠的藤蔓和危险的沼泽边缘迂回穿行。灰鸮的装备库再次发挥了作用，他使用了特种消音涂料处理三人的鞋底和装备边缘，最大程度减少移动时的摩擦声；又释放出微量的、模拟雨林常见动物信息素的气溶胶，干扰可能存在的生化感应器。

即使如此，危机依旧如影随形。

一次，在穿越一片覆盖着厚厚紫色苔藓的区域时，走在前面的灰鸮突然抬手示意停止。他的电子眼死死盯着一株看似无害的、开着艳丽喇叭形花朵的植物。那花朵的中心，并非花蕊，而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多光谱传感器镜头。

“幽灵兰，伪装型监控节点。”灰鸮用气音说道，同时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顶端带有微型镜面的探杆，小心翼翼地伸到那株“幽灵兰”侧面，调整角度观察。“连接着地下光纤……还有生物触发机制，它的根系与周围的捕人藤神经连接。”

他们不得不花费了近二十分钟，像拆弹专家一样，由灰鸮操作微型激光切割器，在完全不触动主体和根系的情况下，切断了那隐形的数据线和神经索，才得以安全通过。

另一次，他们需要横跨一条看似平静的林间溪流。楚青天刚把脚踏入冰凉的水中，共生能量场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示警水下有强烈的能量反应。灰鸮立刻用携带的水下探测器扫描，画面显示水底布满了一种半机械半生物的“水蛭”，它们体内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口器是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

“超声波驱散。”灰鸮迅速调整装备，发射出特定频率的声波。水下的“机械水蛭”一阵骚动，但并未完全退去，只是暂时停止了攻击性巡逻。三人以最快速度蹚过溪流，上岸后仍心有余悸。

L-07在这些过程中表现得异常沉默和专注。她不再仅仅依赖调制器，而是开始主动利用她那独特的感知，提前预警一些能量陷阱或隐藏的生化哨戒。有几次，她甚至能指出一些连灰鸮的电子眼都未能第一时间发现的、与环境完美融合的被动感应器。她的这种能力，仿佛随着靠近“蓬莱”而被不断激活和强化。

“她的神经波动与外部能量场的共振在加强。”灰鸮在一次短暂休整时，看着终端上L-07的监测数据，对楚青天低语，“这不像是有意识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被动响应。就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把锁的一部分。”

楚青天默默点头。这种感觉他也隐约有所察觉。L-07与“蓬莱”，与“基石”技术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联系。这让他救出真正妹妹的渴望越发迫切，同时也对身边这个克隆体的最终归宿，产生了一丝迷茫。

经过几乎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精神高度紧张的跋涉，在第二天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标注的“蓬莱”外围防御圈边缘。

藏身于一丛极其茂密的、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巨型叶片植物后，三人透过缝隙向前望去。

眼前并非想象中高墙林立的军事基地，而是一片更加诡异、违反自然规律的景象。前方的雨林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切割开来。他们所在的这一侧，虽然危机四伏，但仍是生机勃勃（哪怕是扭曲的）的原始丛林。而界限的另一边，树木依旧高大，藤蔓依旧缠绕，但所有的植物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金属般的暗灰色泽，叶片静止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暗红色菌毯，散发出微弱的磷光和一种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区域的空气中，肉眼可见地漂浮着无数微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粉尘状物体，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雾霭，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缓缓飘荡、聚散。

“生物机械改造区，”灰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些是‘纳米蜂群’，兼具环境监测、防御攻击和物质分解功能。那片菌毯是活性的生物能量传输网络，同时也是最强的感应器。任何未经授权的生命体踏入，都会瞬间引发毁灭性打击。”

楚青天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已经不是传统的防御工事，而是将一片生态系统彻底武器化。强闯，绝对是死路一条。

“伪装身份，还能用吗？”楚青天看向灰鸮。

灰鸮摇了摇头：“这里的验证等级远超外部。纳米蜂群会进行分子级别的扫描，菌毯会分析生命场的每一个细节。我们伪造的身份信息，骗不过这种层面的检测。除非……”他的目光再次投向L-07。

L-07紧紧盯着那片死亡区域，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她的眼中闪烁着无数破碎的光影，仿佛有大量的数据流正在她的意识深处冲撞。

“我……记得……”她喃喃自语，声音飘忽，“有一条路……一条不被记录的路……为了‘容器’的转移和维护……”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按住太阳穴，似乎在极力回忆。几分钟后，她猛地睁开眼，指向那片灰色区域右侧边缘，一个被几条异常粗壮、如同金属管道般的藤蔓覆盖的陡坡。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物质输送管道入口。很古老，在现在的系统里可能已经被标记为‘永久封闭’……但物理结构应该还在。它绕过主要的防御层，直接通往……中层的废弃处理区。”

这是一个极其诱人，却又可能致命的提议。依赖一个克隆体模糊的“记忆”，去赌一条可能不存在，或者早已布满陷阱的“废弃”通道。

“可信度有多少？”楚青天沉声问。

L-07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很强烈的感觉。那个入口的形状……那些藤蔓的排列方式……和我记忆碎片里的某个画面……重叠了。”

灰鸮快速操作终端，调出墨菲提供的、并不完整的结构图碎片。在对应区域，确实标注有一个早已停用的、代号“维生III”的物资输送管道，但其具体入口和现状，没有任何信息。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灰鸮最终说道，“强攻纳米防御区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七。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楚青天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带路。灰鸮，全程监控她和周围环境。有任何异常，按预案行动。”

L-07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紊乱的呼吸，然后率先向着那个陡坡摸去。楚青天和灰鸮紧随其后，保持着高度警戒。

靠近那片灰色区域边缘，那股甜腻腐臭的气味更加浓烈，令人作呕。暗红色的菌毯仿佛感应到他们的靠近，蠕动的速度微微加快。空中的纳米蜂群虽然没有聚集过来，但幽蓝的光芒似乎闪烁得更加频繁。

L-07带着他们，紧贴着灰色区域的边缘，利用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正常植被作为掩护，艰难地移动到那个陡坡下。果然，在几条粗壮得不像话、表面覆盖着类似电路板纹路的暗紫色藤蔓下方，隐藏着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金属舱门的轮廓。舱门上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灰尘，中央有一个需要物理钥匙和能量认证的双重锁孔，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了。

“就是这里……”L-07看着那舱门，眼神有些恍惚，“需要……能量签名……和物理密钥……”

物理密钥他们自然没有。但能量签名……

楚青天和灰鸮同时看向L-07。

L-07走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冷潮湿的舱门中心。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调动着什么。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渐渐地，她的掌心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菌毯和纳米蜂群能量频率有些相似，但又更加纯粹和古老的波动。

舱门内部传来一阵“咔哒”的轻响，似乎是某个沉寂已久的机制被重新激活。但门并未打开，那个物理锁孔依然紧闭。

“不够……还需要‘钥匙’……”L-07额头见汗，声音带着挫败感。

灰鸮上前一步，从工具包里取出了一整套精密的开锁工具和一个小型能量谐振器。“物理部分交给我。你维持能量签名，尝试与我的谐振器同步，看能不能骗过系统，让它认为‘钥匙’存在。”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冒险的操作。灰鸮将谐振器的探头小心地插入锁孔，开始感受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同时调整谐振器的输出频率。L-07则持续输出那微弱的能量签名，并努力使其与谐振器的波动协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密林边缘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寂静，只有灰鸮手中工具微不可闻的转动声和L-07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楚青天持枪警戒着后方和两侧，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灰鸮的动作停住了，他低声道：“找到核心锁定了……但有一个生物识别残留……需要对应的生物信号模拟……L-07，能尝试模仿……柳念，不，是‘容器’的完整生物场吗？”

L-07身体一震，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她没有犹豫，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她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陡然变得清晰和强烈起来，那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精密感的独特场域，与楚青天记忆中妹妹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又夹杂着实验室的冰冷。

“嗡——”

舱门内部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响，紧接着是一连串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那扇尘封已久的圆形舱门，缓缓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漆黑、向下倾斜、散发着陈腐空气和淡淡消毒水气味的管道入口。

成功了！

然而，就在舱门完全打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通道内部原本黑暗的墙壁上，突然亮起了一排暗红色的应急灯，将通道映照得一片血红！同时，一阵尖锐但并不响亮的警报声在通道深处响起！

“被发现了？！”楚青天心头一紧。

“不……是内部区域性启动警报。”灰鸮快速分析着，“这个入口的开启，触发的是废弃区域重启的警告，可能还没有直接连接到主安全系统！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进！”

三人毫不犹豫，依次迅速钻入了那狭小的管道入口。楚青天最后进入，反手试图关闭舱门，却发现一旦完全开启，就无法从外部手动关闭。

“没办法了！快走！”灰鸮低喝一声，率先沿着倾斜向下的管道向内滑去。

管道内壁光滑冰冷，布满了灰尘和某些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有机质**的混合气味。暗红色的灯光不停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管道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们顺着管道向下滑行了数十米，管道开始变得平直。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以及一个更大的、像是中转站的空间。那里停放着几辆废弃的、如同大型胶囊般的自动运输车，墙壁上布满了废弃的接口和屏幕。

然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并非是这些废弃的设施，而是遍布在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的——大片大片已经干涸发黑、却依旧能想象出当初是如何喷溅而出的——血迹！以及一些散落的、破碎的、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有机组织碎片！

这里，仿佛曾经是一个屠杀场。

L-07看着这血腥的景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强烈的痛苦与共鸣。她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悲伤与愤怒。

“这里……是失败品的……处理通道……”她声音颤抖，破碎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汹涌而至，“我……闻到了……‘她们’……的味道……”

楚青天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明白“她们”指的是什么。其他的克隆体？实验失败品？这座光鲜亮丽的总部之下，究竟埋葬了多少血腥与罪恶？

尖锐的警报声依旧在回荡，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激活，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短暂的安全通道已经结束，他们闯入的，是“蓬莱”内部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深渊。而脚下的血色回廊，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与造物主本身、与无尽悲剧根源的正面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