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道走向星际的男人 第87章 绿色地狱与初触蓬莱

踏入雨林的瞬间，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从相对开阔的河岸骤然坠入一个由无数种绿色构成的、光线斑驳而压抑的世界。参天巨树的树冠在高处交织成几乎密不透风的穹顶，只有零星的光柱顽强地穿透下来，在布满厚重落叶、扭曲树根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空气湿热得如同浸水的棉絮，紧紧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呼吸间都带着植物腐烂和土壤蒸腾的浓郁气息。各种从未听过的虫鸣、鸟叫、兽吼从四面八方传来，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又远得像是整个森林在低沉地嗡鸣。

能见度极低，茂密的灌木、垂落的藤蔓和气生根构成了天然的迷宫，每一步都需要拨开障碍，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松软腐殖质，随时可能踩到隐藏的坑洞或滑倒。这里是与文明世界截然不同的领域，是生命最原始、最狂野，也最危险的舞台。

灰鸮走在最前，他的电子眼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分析着热能信号和生物运动轨迹，手中的多功能工具偶尔挥动，悄无声息地清除掉一些具有明显威胁性的带刺植物或潜伏在落叶下的毒虫。他行动迅捷而精准，仿佛一台为丛林环境特化的机器，与周围狂野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楚青天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共生能量场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增强了他的体能和感知，也让他对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波动更加敏感。他额头的“意识场放大器”虽然核心有损，但依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行，像一根无形的触角，探知着意识层面的潜在危险。

L-07走在中间，她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显然不太适应如此复杂恶劣的地形。但很快，一种令人惊讶的适应性在她身上显现出来。她似乎能本能地避开某些特别湿滑或脆弱的落脚点，对周围那些奇形怪状、可能带有毒性的植物也流露出一种下意识的认知，甚至会无意识地模仿灰鸮清理障碍的动作，虽然效率远不及，但学习速度快得惊人。她背后的生物信号调制器一直处于待机状态，偶尔会发出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虫鸣几乎融为一体的低频脉冲。

“按照地图和L-07的感应，方向没错。”灰鸮在一处稍显开阔、有几块巨大岩石的地方停下，示意短暂休整。他拿出水壶，却没有直接饮用，而是用一个小型净化器过滤后才喝了一口。“但速度比预想的慢。照这个进度，到达‘蓬莱’外围预计区域还需要至少三十六个小时。而且，越靠近核心，防御越严密，我们遇到的不会只是自然界的麻烦。”

楚青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凝结的水汽，点了点头。他看向L-07，发现她正靠在一块岩石上，微微喘息，脸色有些潮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正专注地观察着一只停在她附近叶片上、色彩极其艳丽的箭毒蛙。

“感觉怎么样？”楚青天递给她一个净化过的水囊。

L-07接过，小口喝了一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只青蛙：“还好……只是，这里的感觉很……奇怪。”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仅仅是熟悉……还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而是……这片森林本身？”

灰鸮的电子眼转向她：“具体描述。”

L-07闭上眼睛，努力感知：“很难形容……像是一种低频的、持续的‘嗡鸣’，渗透在空气、泥土和水分子里。它似乎……在排斥我们，但又好像……在引导我们？”她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嗡鸣’感最强，也最……不友好。”

她所指的方向，与他们既定的前进路线略有偏差，但大致吻合。

“生物场感知？”灰鸮若有所思，“黑曜石很可能对这片雨林的生态系统进行了大规模改造，使其本身成为一道防御屏障。这种‘嗡鸣’可能是某种覆盖性的生物雷达或情绪影响场。”

这个推测让楚青天心头更沉。如果连幻境本身都是敌人的耳目和武器，那他们的潜入将难上加难。

休整了十分钟后，队伍继续前进。果然，随着深入，雨林变得更加“不友好”。他们遭遇了成群结队、攻击性极强的血红色飞蚁，被灰鸮用特定的驱虫声波勉强逼退；踏足了一片看似坚实的草地，却差点陷入吞噬一切的流沙泥潭；还发现了一些树木的叶片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会突然喷射出带有麻痹效果的细微花粉。

L-07的生物信号调制器开始发挥作用。在面对一些明显被改造过、行为异常的丛林生物（比如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红光的森蚺，或甲壳上带有金属光泽、速度奇快的巨蝎）时，她尝试发射出特定的安抚或干扰信号，虽然效果时好时坏，但确实多次避免了正面冲突，节省了宝贵的时间和体力。她对这种设备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仿佛某种沉睡的本能被逐渐唤醒。

然而，这种能力的显现，并未打消楚青天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警惕。他注意到，每当L-07使用调制器后，她的呼吸会略微急促，眼神也会短暂地变得更加空洞，仿佛意识的一部分被抽离。灰鸮植入的纳米信标监测数据显示，她的大脑活动在这些时候会出现短暂的高频峰值，随后又迅速回落，波动模式与正常人类差异明显。

第二天傍晚，天色迅速暗沉下来，雨林中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且彻底。他们找到一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相对干燥且易守难攻的凹陷处准备过夜。不敢生火，只能依靠冷光棒提供微弱照明，咀嚼着味同嚼蜡的高能营养棒。

夜晚的雨林比白天更加喧闹，也更加危险。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动，黑暗中闪烁着无数双捕食者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湿气和未知的危险感。

楚青天负责第一轮守夜。他靠坐在岩石边缘，努力睁大眼睛，竖耳倾听任何异常动静。共生能量场在黑暗中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增强着他的夜视能力和对危险的直觉。

约莫午夜时分，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沙沙”声，从左侧的密林中传来。不是动物爬行，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叶片上缓慢滑过的声音。

楚青天瞬间警觉，轻轻推醒了身旁假寐的灰鸮，并用眼神示意有情况。

灰鸮的电子眼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岩石边缘，手中多了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紧凑型冲锋枪。L-07也被动静惊醒，紧张地蜷缩起来，手不自觉地握住了生物信号调制器。

“沙沙”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电子设备运行的“滋滋”声。透过夜视仪，楚青天看到，在约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中，几个模糊的、约半人高的黑影正在缓缓移动。它们的轮廓极不规则，像是用树枝、藤蔓和泥土随意拼凑而成，移动方式僵硬而诡异，仿佛提线木偶。

“是‘森林之影’，”灰鸮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黑曜石的自动化生物机械哨戒。融合了植物特性、被动伪装和低级AI，很难被常规探测手段发现。它们依靠震动和生物信号识别目标。”

那几个“森林之影”在附近徘徊着，头部（如果那算是头部的话）不断转动，发出微弱的扫描红光。它们似乎察觉到了这个临时营地的存在，但暂时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楚青天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旦被这些家伙发现，必然会触发警报，引来更多的守卫。

就在这时，L-07突然轻轻碰了碰楚青天的手臂，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调制器，又指了指那些徘徊的机械哨戒，眼中带着询问。

楚青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尝试用生物信号欺骗它们！

风险极大。如果失败，立刻暴露。如果成功……或许能验证她的价值，也或许，会让她更加危险。

时间不容多想，那些“森林之影”已经开始朝着他们藏身的岩石方向试探性地靠近。

楚青天看了一眼灰鸮，后者微微点头，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目标，随时准备开火。

“小心。”楚青天对L-07低声道。

L-07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握住调制器，开始集中精神。调制器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指示灯开始以某种复杂的节奏闪烁起来，发出一种人耳几乎听不见、但能感觉到空气在轻微震动的特殊频率。

那几个“森林之影”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扫描的红光变得杂乱无章。它们像是迷失了方向的昆虫，在原地打转，头部不规则地摆动。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后，它们似乎“认定”这片区域没有异常，僵硬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径，缓缓退入了黑暗的密林中，那令人不安的“沙沙”声渐渐远去。

直到确认它们完全消失，三人才同时松了口气。L-07松开调制器，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仿佛刚才的尝试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成功了……”她虚弱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有一丝难以置信。

灰鸮收起枪，快速检查了一下监控数据：“信号模拟很完美，完全骗过了它们的低级识别系统。干得不错。”他的夸奖依旧不带什么感**彩，但承认了其作用。

楚青天看着疲惫但眼神明亮的L-07，心中的疑虑与那丝微弱的信任再次激烈交锋。她刚刚帮助他们躲过了一劫，这是事实。但这是否也是为了获取他们更深信任的表扬？她使用能力时那异常的精神波动，又意味着什么？

“休息吧，后半夜我来。”楚青天对L-07说道，语气缓和了一些。

L-07点了点头，裹紧保温毯，重新躺下，很快便因为精神透支而沉沉睡去。

楚青天和灰鸮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L-07的价值和危险性，在刚才那一刻，同时被放大了。她既是他们在雨林中前行的“钥匙”，也可能是一把会反噬的“双刃剑”。

后半夜平安无事。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弱天光艰难地穿透浓密树冠，照亮这片潮湿的绿色地狱时，三人整理行装，继续向着“蓬莱”的方向进发。

随着越来越接近目标，人工改造的痕迹也开始若隐若现。他们发现了隐藏在藤蔓下的、材质特殊的线缆；偶尔能捕捉到空气中一闪而过的、加密的短波通讯信号；甚至在一处山谷的边缘，透过枝叶的缝隙，远远看到了一个建立在高大树冠之上的、伪装成巨型鸟巢的观测平台。

“我们进入外围警戒圈了。”灰鸮的语气更加凝重，“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可能踩到陷阱，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眼睛。”

压力骤增。但目标也已近在咫尺。根据地图和L-07越来越清晰的感应，“蓬莱”总部，那座隐藏在雨林最深处的恶魔之城，就在前方不足十公里的地方。

十公里，在平地上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片被敌人完全掌控的、危机四伏的雨林中，无异于一道通往地狱的最后门槛。

楚青天调整了一下呼吸，感受着臂铠内能量的流动，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各异的同伴——冷静如机器的灰鸮，神秘而矛盾的L-07。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