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道走向星际的男人 第71章 雾海迷踪与往昔低语

老周的旧渔船“江鸥号”，如同一只沉默的水鸟，滑入被浓重夜幕和江雾笼罩的宽阔江面。柴油发动机经过老周的精心调校，发出低沉而平稳的嗡鸣，声音被翻滚的雾气吸收、消散，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被发现的可能。楚青天和灰鸮站在狭小的船舱里，透过布满水汽的舷窗，望着外面混沌未开的世界。岸上“望归浦”那几点微弱的灯火，迅速被黑暗吞噬，仿佛他们正驶离人世间最后的港湾，奔向一片完全未知的、危机四伏的领域。

灰鸮接替了老周的位置，熟练地操控着船舵，目光紧盯着雷达屏幕和古老的磁罗经。虽然现代导航设备在这种强磁干扰区域可能失灵，但老周提前告知的航道暗礁位置和依靠经验判断洋流方向，是此刻更可靠的指引。楚青天则靠在舱壁旁，感受着船体随波逐流的轻微摇晃。背后的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不再剧痛，但一种深沉的虚弱感依旧缠绕着他。他紧紧握着老周给的那块旧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表盖内母亲年轻的笑容，是黑暗中温暖的光源，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进入主航道了，水流会变急，注意安全。”灰鸮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发动机的噪音中显得有些模糊。

楚青天点了点头，将怀表小心收好。他走到舱门口，推开一条缝，冰冷的、饱含水汽的江风立刻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灰蒙蒙的雾气和无尽的水声，能见度不足五十米，整个世界都被压缩在这方寸之间，给人一种强烈的孤立无援感。

这种环境既是掩护，也是巨大的心理压力。谁也不知道，浓雾的另一面，是否会突然冲出一艘天穹科技的巡逻艇，或者隐藏着其他未知的危险。

航行在沉默与警惕中进行。数个小时后，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但雾气并未消散，反而在晨光的折射下，变得更加迷离扑朔。他们已经离开了主要的内河航道，进入了靠近入海口的复杂水域，这里暗礁丛生，水道蜿蜒。

突然，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光点，正从侧后方接近！

“有船！速度很快！”灰鸮声音一紧，立刻调整航向，试图借助一片较大的江心洲阴影进行规避。

楚青天的心也提了起来，他透过舷窗向后望去，只见浓雾中，两盏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怪物的眼睛，穿透迷雾，正在水面来回扫视！是一艘体型明显大于“江鸥号”的快艇，轮廓硬朗，带着明显的军用风格！

“是他们的巡逻艇！”灰鸮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坐稳了！”他猛地将油门推到底，老旧柴油机发出吃力的咆哮，“江鸥号”船头扬起，加速向前冲去！

后面的快艇显然发现了他们，探照灯立刻锁定了“江鸥号”的身影，引擎轰鸣声陡然加大，如同发现猎物的鲨鱼，急速追来！高音喇叭刺耳的警告声穿透雾气：“前方船只立即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即停船！”

“检查个屁！”山猫若在，必定会骂出声。楚青天咬紧牙关，抓牢身边的固定物。追逐战在这片迷雾笼罩的江面上骤然展开！

“江鸥号”毕竟年迈体衰，速度远不及对方的快艇，距离在迅速拉近。子弹开始呼啸着划过水面，打在船尾附近，激起串串水花！

“不能让他们追上！”灰鸮眼神冰冷，他猛地一打方向，“江鸥号”险之又险地冲进了一条更加狭窄、暗礁密布的岔流。这里水深变浅，河道曲折，大型快艇的速度优势受到限制，但同样，“江鸥号”也随时有触礁的风险！

灰鸮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和老周提供的航道信息，在礁石林中左冲右突，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后面的快艇被迫减速，但依旧紧咬不放，探照灯死死钉住“江鸥号”的身影，子弹不时打在船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楚青天趴在舱门口，举枪试图还击，但在剧烈颠簸的船上，射击精度大打折扣，子弹大多落空。他感到一种无力感，面对这种装备和火力的绝对差距，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背包里，那株“星蕨”突然再次传来了异动！并非之前那种主动散发出的安宁波动，而是一种……被动的、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震颤！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极其厌恶和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同时，楚青天感到一股阴冷、粘稠的意念，如同毒蛇般试图钻入他的脑海，充满了贪婪和毁灭的**！这感觉……与在“蜂巢”中感受到的林清瑶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更加原始和混乱！

是快艇上搭载了某种“基石”探测器？还是……有被深度同化的个体在船上？

顾不上细想，楚青天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再次将手按在培养槽上，但这一次，他引导的不是“安宁”，而是将“星蕨”那股对“基石”能量的天然排斥性，与自己内心的愤怒和坚定意志结合，化作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干扰性质的冲击波，向着后方追来的快艇方向扩散开去！

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巨大的声响。但效果却立竿见影！

后方快艇上刺耳的喇叭警告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电流不稳的杂音！探照灯的光柱也开始疯狂闪烁、乱晃！更明显的是，快艇的引擎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船体甚至出现了不正常的摇摆，仿佛驾驶系统瞬间失灵！

“怎么回事？”快艇上隐约传来惊怒的喊声。

“有效！”楚青天心中一震，但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鼻血再次涌出。这种针对性的、强力的干扰，对精神和“星蕨”的消耗都极大！

“干得漂亮！”灰鸮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猛打方向，“江鸥号”借着一个小河湾的掩护，瞬间甩开了视线，然后他立刻关闭了发动机，任由船只凭借惯性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茂密的、延伸至水中的红树林中！

浓密的树冠和交错的气生根成为了完美的遮蔽。两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外面。

那艘快艇在原地打转、混乱了几分钟后，似乎勉强恢复了部分功能，但显然失去了目标。探照灯在红树林外胡乱扫射了几遍，最终无奈地调转方向，引擎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迷雾中。

危机暂时解除。

楚青天瘫坐在船舱里，大口喘息，擦拭着鼻血，感觉比打了一仗还要疲惫。灰鸮也松了口气，但眼神更加凝重。

“他们船上肯定有高阶的同化者，或者强力的‘基石’感应装置。”灰鸮分析道，“你的干扰能暂时生效，但下次他们可能会有防备。而且，这片水域已经不安全了。”

楚青天点了点头，感受着“星蕨”传来的疲惫感，明白这种能力不能作为常规武器使用。他拿出那块怀表，打开表盖，看着母亲的照片，低声问道：“妈妈……如果您在，会怎么做……”

仿佛是对他疑问的回应，怀表那早已停止转动的指针，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表盘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与“星蕨”能量同源的柔和白光！同时，楚青天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片陡峭的黑色礁石海岸，一个隐藏在海蚀洞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个画面一闪而逝，却无比清晰！

“灰鸮！我知道一条路！”楚青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是常规的登陆点！是一个海蚀洞，入口很隐蔽！我妈妈……她好像通过这块表告诉了我什么！”

灰鸮惊讶地看向楚青天手中的怀表，电子眼的光芒闪烁了几下。“血脉感应？还是……某种信息残留？不管怎样，这是重要的线索！”

有了明确的目标，行动立刻变得清晰。灰鸮重新启动发动机，但将速度降到最低，沿着海岸线，在迷雾的掩护下，向着星陨湾的方向缓慢航行。楚青天则凭借脑海中那个短暂出现的画面和一种莫名的直觉，仔细对照着纸质海图，寻找着与之匹配的海岸特征。

航程变得不再盲目。虽然雾气依旧浓重，海况也开始变得有些恶劣，风浪逐渐加大，但两人心中却有了底。楚青天时不时拿出怀表，尝试再次沟通，但那种清晰的画面没有再出现，只是怀表偶尔传来的微弱温热感，仿佛在确认方向的正确。

经过几乎一整天的谨慎航行，在傍晚时分，海图显示他们已经非常接近星陨湾的外围。这里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而且带着一股咸腥中混杂着铁锈的特殊气味。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如同巨兽的咆哮，从前方传来。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灰鸮将船停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放下一个小型水下探测器。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显示，下方海底地形复杂，暗礁林立，确实符合险峻海岸的特征。

楚青天站在船头，迎着冰冷的海风，极力远眺。浓雾阻碍了视线，但他怀中的“星蕨”和手里的怀表，却同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共鸣感，指向左前方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边！感觉非常强烈！”楚青天指向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被浓雾笼罩的漆黑崖壁。

灰鸮操控着“江鸥号”，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方向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海蚀洞轮廓，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来！洞口大半被海水淹没，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进去，发出雷鸣般的回响，看上去极其危险。

但楚青天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完美重合！就是这里！

“入口在水下！需要潜水进去！”灰鸮判断道。他检查了一下潜水装备——两套老周准备的、不算新但功能完好的水肺。“洞内情况未知，可能充满危险。我先进去探路。”

楚青天看着那幽深黑暗、波涛汹涌的洞口，心中也充满了忐忑，但想到母亲留下的线索和近在咫尺的希望，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一起进去。我有预感，里面的东西……可能只有我能打开。”

灰鸮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两人迅速穿戴好潜水装备，将“江鸥号”固定在洞口附近一块巨大的、相对稳定的礁石后面。

深吸一口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翻身入水。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能见度极低，只有头灯的光柱在浑浊的水中切开有限的空间。他们沿着倾斜向下的海床，向着那个巨大的洞口游去。洞内水流湍急，暗流涌动，必须紧紧抓住洞壁突出的岩石才能稳住身形。

游了大约二三十米，洞口开始向上延伸，他们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充满回音的海蚀洞内部。洞顶很高，隐约有磷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海水的咸腥。

而在洞穴的尽头，正如楚青天脑海中画面所显示的那样，一扇巨大的、覆盖着厚厚锈迹和藤壶的圆形金属门，嵌在岩壁之中，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早已模糊的、类似船舵的转盘。

找到了！“海渊”观测站的隐秘入口！

楚青天和灰鸮爬上洞口内侧一块干燥的平台，卸下沉重的潜水装备。站在那扇巨大的铁门前，一股历史的厚重感和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楚青天走上前，伸手触摸那冰冷粗糙的铁锈。他怀中的“星蕨”和手中的怀表，共鸣感达到了顶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门上的转盘。

他尝试着用力转动转盘，但铁门纹丝不动，显然早已锈死。

“需要钥匙，或者……其他开启方式。”灰鸮检查着门锁结构。

楚青天凝神思索，回想起母亲笔记中关于“共鸣”的记载，以及怀表与“星蕨”的反应。他再次将手按在铁门上，但这一次，不是用力，而是将自身的意志、血脉的气息，以及“星蕨”的能量，通过手掌，缓缓注入这扇沉寂了数十年的铁门。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扇门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障碍，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的锁，等待着正确的“频率”来唤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灰鸮准备尝试爆破的时候，铁门内部，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械转动声！

“咔……哒……”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声响，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巨大的圆形铁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簌簌落下的铁锈，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尘埃和未知气息的风，从门后的黑暗中吹了出来……

“海渊”观测站的秘密，时隔数十年，终于即将再次暴露在世人面前。而楚青天和灰鸮，将是这尘封真相的第一批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