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公安局经侦大队两名经验丰富的老侦查员——老杨和小孙加入后,专项工作组的侦查能力得到了显着提升。经过一段时间的秘密摸排和跟踪,工作组终于锁定了几处相对固定的传销人员聚集窝点。
余庆决定,开展第一次集中清理整治行动,旨在打掉这些窝点,解救被控人员,并收集更多证据。
行动选在一个凌晨。由派出所民警、工作组人员以及部分社区干部组成的联合行动组,兵分几路,直扑位于镇村结合部几个出租民房内的窝点。
余庆亲自带队冲击位于河西村边缘的一处窝点。这是一栋破旧的两层砖房,院墙斑驳。行动组迅速控制住门口一个昏昏欲睡的放哨者,破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经历过边境缉毒大风大浪的余庆,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诞和不适。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臭、脚臭、廉价香水味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一楼客厅空空荡荡,只有几张破席子。而二楼和三间狭小的卧室里,密密麻麻地打满了地铺,男男女女,二三十人挤在一起,像沙丁鱼罐头。
他们大多衣衫不整,睡眼惺忪,被突然闯入的行动组惊醒,脸上写满了惊恐、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地上散落着各种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行业知识”、“五级三晋制流程图”、“成功语录”。墙壁上贴着手写的、歪歪扭扭的标语:“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功者永不放弃,放弃者永不成功”。
更让人瞠目的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些男女并未分开睡,而是相互依偎,有几对明显不是夫妻或情侣的男女,衣衫不整地搂抱在一起,动作暧昧,甚至还有一男的手在一个妹子身上摸索着。行动组的闯入,才让他们慌乱地分开。
“都起来!穿好衣服!我们是镇政府综治办和派出所的!”余庆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道。
人员被陆续带到楼下院子里集中。清点下来,这个窝点共有28人,其中男性18人,女性10人。来自天南海北,有东北的、中原的、江南的,也有本省其他县市和青峰镇本地的,比如河西村的张旺就在其中。他们大多年纪不大,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按照程序,行动组开始对他们进行身份登记和询问,并开展反洗脑宣传教育,告知他们这是传销骗局,劝说他们返回家乡。
然而,反馈却令人大跌眼镜。
“我不回去!我马上就要‘上平台’了!现在回去,前面投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一个来自河南的小伙子激动地喊道,他口中所谓的“上平台”,是指传销体系中的某个晋升层级,意味着可以开始分钱。
“警察同志,你们不懂,我们这是在搞‘虚拟经济’,是国家的‘暗中项目’,你们这是‘宏观调控’!”一个戴着眼镜、看似有点文化的中年男人振振有词。
“我们在这里挺好的,大家一起创业,互相帮助,比我在工厂打工强!”一个来自四川的年轻女孩说道,她似乎很享受这种“集体生活”。
“回去?回去干嘛?我家里穷,也没人管我,在这里至少有一帮‘家人’。”一个本地的小青年嘟囔着,眼神躲闪。
尤其让人无语的是张旺的反应。他梗着脖子对他闻讯赶来的父母吼道:“你们别管我!余主任,你们也别费心了!我自己的路自己走!等我赚了1040万,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甚至有几个男的在私下交流时,还流露出对窝点里男女混住状态的某种“留恋”。一个东北口音的男人小声对同伴说:“妈的,在这虽然吃得差睡得差,但晚上抱着妹子睡,还挺得劲,回去上哪找这好事去?”
面对这些被深度洗脑、或是沉溺于扭曲的“集体温暖”和低俗**中无法自拔的人员,常规的劝说显得苍白无力。他们视行动组的解救为“破坏”,视政府的教育为“欺骗”。
最终,这次行动,端掉了三个类似窝点,共“解救”出人员八十余名。但除了极少数原本就动摇、或被骗时间不长的人愿意接受救助返乡外,超过八成的人,在经过简单的登记和教育后,坚决表示不愿离开,甚至有人当场就互相联系,商量着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野火烧不尽”的困境
第一次集中行动的“战果”,让工作组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派出所李副所长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们辛辛苦苦去救他们,倒成了坏人了?他们倒成了追求‘梦想’的‘勇士’了?”
市场监管老赵苦笑:“这就是传销最可怕的地方,精神控制。他们把歪理邪说内化成了自己的信仰。”
刘姐忧心忡忡:“这些人不愿意走,我们也不能一直关着他们。放了,他们转头又聚到一起,换个地方继续搞。这简直就是个无限循环的死结!”
王文书补充道:“我打听过了,这些人很多都是‘三无人员’——无固定工作、无稳定收入、无明确人生目标。传销组织给了他们一个虚假的‘家’,一个一夜暴富的‘梦’,还有……还有那种混乱的男女关系刺激,他们当然不愿意醒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