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 第128章 回家

案件尘埃落定，表彰与总结尚需时日，但余庆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他婉拒了上级安排的车辆，独自一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坐上了返回青峰镇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掠，从省城的繁华喧嚣，逐渐过渡到县道的熟悉景致，最后是青峰镇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半年多的卧底生涯，如同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此刻，他终于真正醒来，踏上了归途。

他没有先回镇政府报到，而是径直走向家的方向。那条熟悉的巷口，母亲早已倚门而望，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动。看到余庆的身影，她的眼泪瞬间涌出，踉跄着扑上来，紧紧抱住儿子，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颊，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亲泣不成声，所有的担忧与恐惧，在这一刻化为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

余庆紧紧抱着母亲，眼眶也湿润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成一句：“妈，我回来了，没事了。”

家中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简单却温馨。母亲忙着张罗饭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瘦了，要好好补补。余庆坐在熟悉的小院里，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愧疚与安宁。

傍晚时分，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余庆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站在夕阳余晖中的身影——苏婷。

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脸上带着浅浅的、却有些复杂的笑容。显然，她已经从周书记或其他渠道得知了他今天回来的消息。

“回来了？”苏婷走进院子，声音轻柔，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流连，仿佛要找出这半年多时间留下的痕迹。

“嗯，回来了。”余庆站起身，迎着她走去。

母亲见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进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沉默。喜悦是真实的，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了中间。

“新闻……我看了。”苏婷率先打破了沉默，将水果放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个传销团伙，规模真大……你，很了不起。”她的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余庆点了点头，没有居功：“职责所在。”

又是一阵沉默。苏婷抬起头，勇敢地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更轻了些，带着试探：“我还听说……听说那个女头目，叫丽姐的……她，她在审讯的时候，说了些……不好的话。”

该来的终究来了。余庆心中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迎着苏婷的目光，坦诚而平静：

“她说了很多。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大部分是夸大其词，是为了抹黑而编造的。”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却清晰，“但有一点是真的……为了获取信任，接近核心，我确实……利用了那种关系。那是任务的一部分，无法避免。”

他没有辩解，没有寻找借口，只是陈述了最残酷的事实。他看到了苏婷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难以置信。

苏婷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她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被押解的丽姐，即便穿着囚服，素面朝天，也难掩其曾经的风情和那种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感，夹杂着些许委屈和心疼，悄然在她心中蔓延开。她无法想象余庆是如何在那样的女人身边周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很漂亮。”苏婷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道，声音微不可闻。

余庆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那丝自卑和酸涩。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否认丽姐的容貌，只是向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苏婷有些冰凉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

“苏婷，”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洗去了所有污浊的磐石，“无论她是谁，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停留在黑暗里的过去。我回来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余庆，是青峰镇的余庆，是……希望你认识的这个余庆。”

他没有说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之类的情话，但这番坦诚而带着承诺意味的话语，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他承认了过去的污点，却也明确地划清了界限，并将选择的主动权，交到了苏婷手里。

苏婷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磨难却依旧不变的沉稳与真诚，心中的那点芥蒂和自卑，仿佛被阳光逐渐驱散的薄雾。是啊，他经历了那么多危险，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最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幸运和喜悦。自己还在纠结些什么呢？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带着点羞涩的、真正轻松的笑容。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回来就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小院的青石板上。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黑暗挣扎，在这一刻，似乎都暂时远去了。前路或许还有心结需要慢慢解开，还有故事需要慢慢倾诉，但至少此刻，他们站在光里，站在回家的路上，这就足够了。

余庆看着苏婷重新亮起的眼眸，心中那片冰冷的角落，也仿佛被这平凡的温暖，一点点焐热。他知道，真正的回归，不仅仅是身体的归来，更是心灵的重新安顿。而这条路，他愿意和苏婷，一起慢慢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