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如轻纱般缠绕着芒弄村的屋檐树梢,村委会那面新制的“脱贫攻坚作战板”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板子是用老木匠岩甩亲手打制的厚实杉木拼接而成,刷上浓墨,成了村里最权威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余庆站在板前,目光如炬,扫过上面以不同颜色粉笔清晰划分的区域。
这块板,是他扎根芒弄村后,烧起的第一把火,也是未来一切工作的总纲。左边,是用醒目的红色粉笔圈出的 “重点帮扶户(23户)” ,名单下简要标注着致贫原因:玉吨,丧子,年老体弱带两孙,竹编手艺,住房危;岩刚,矽肺病丧失劳力,医疗负担重;叶娜,丈夫矿难,精神受创,抚养幼女……这些是无劳力、因病因残或因重大变故而陷入深度贫困的家庭,是需要政策兜底保障的核心群体。
中间,是用黄色粉笔工整列出的 “产业发展户(41户)” ,这是村里的大多数,也是脱贫希望所在。他们有劳动能力,有改变现状的意愿,但受困于信息、技术、资金或市场的匮乏。波岩温的名字后面跟着“有闯劲,欲试大棚蔬菜”;岩甩后面是“木匠手艺,困于销路”;还有不少农户后面标注着“传统种植玉米、茶叶,收益低”。
右边,则是用蓝色粉笔略显稀疏写就的 “思想观望户(18户)” 。岩保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后面跟着“惰性强,等靠要思想重”;岩温,“身体健康,抱怨多,行动少”……这些是扶贫工作中最难啃的硬骨头,不仅需要解决物质贫困,更要打一场艰巨的“思想攻坚战”。
作战板下方,还压着一张余庆亲手绘制的芒弄村户情分布地图,哪家在哪条沟、哪个梁,属于哪一类,一目了然。
“岩支书,各位,”余庆转过身,对围拢过来的村两委干部和几位被他点名留下的村民代表说道,“情况已经摸清,类别已经划明。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仗一仗打。咱们今天,就从这‘重点帮扶户’里,挑几件眼下最能见成效、最能提振士气的事情干起来!”
他的策略明确而坚定:先易后难,雪中送炭。 必须用最快速度,让最困难的群众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感受到组织的温度和决心,才能赢得最广泛的信任与支持,为后续更复杂的产业发展攻坚战奠定坚实的民心基础。
第一把火,烧向“住房安全”中最触目惊心的痛点——玉吨阿婆的家。
玉吨家的吊脚楼歪斜得厉害,几根碗口粗的木头勉强支撑,雨季漏雨,冬季透风,属于随时可能垮塌的D级危房。余庆带着由村里泥瓦匠、木工组成的简易施工队,以及从镇里拉来的第一批建材,直接开到了玉吨家门口。
老人正坐在门槛上,就着微弱的天光编织竹筐,听到动静,茫然地抬起头。余庆快步上前,将那份带着红头文件的《农村危房改造补助批复》递到她面前,尽量用平缓清晰的语调说:“阿婆,政府的危房改造指标,给您申请下来了。县里补助一万五,镇上配套八千,村里负责组织劳力和部分材料。您看,这白纸黑字,盖着公章呢。”
玉吨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颤抖着接过文件,她识字不多,但那个鲜红的印章认得。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哽咽:“政……政府好……可我……我老婆子哪里拿得出钱来凑啊……”
“阿婆,您看作战板,”余庆扶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引她看向村委会方向,“您家属于‘重点帮扶户’,政策有倾斜。剩下的资金缺口,从咱们村第一书记的专项扶贫经费里出,不用您掏一分钱!” 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您就安安心心,等着住新房子!”
三天后,选定吉时,施工正式开始。村里不少壮劳力,包括几位被余庆动员来的“产业发展户”,都自发前来帮忙。拆旧房、平整地基、搬运木料……余庆二话不说,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加入了扛木头的行列。他那在部队练就的结实身板和在综治办磨砺出的沉稳气质,此刻化作了与村民同吃同劳的行动。汗水浸透了他的作训服,木屑沾满了他的裤腿,但他干得一丝不苟。
玉吨阿婆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那个和村民们一起忙碌的年轻书记,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把家里仅存的、准备过年才舍得吃的一坛子糯米酒搬了出来,用粗糙的陶碗一碗碗斟满,非要递给每一个帮忙的人。当新房坚实的地基被打下,崭新的木结构框架在阳光下立起时,老人倚在院角的龙眼树下,望着那片崭新的希望,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这一幕,被许多村民看在眼里。
第二把火,瞄准了村里未来的希望——芒弄村小学。
村小只有两间教室,容纳着二十几个不同年级的孩子。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碎了近三成,每逢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老师和孩子们不得不用各种盆盆罐罐接水,严重影响了教学。余庆通过周常委的关系,多次跑县教育局,陈述困难,争取到了一笔专项修缮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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