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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紧张。苏文清服了药，仍在昏睡，但气息平稳了许多。阿箬守在床边，眼皮沉重，却强撑着不肯睡去。方多病处理着身上的擦伤，龇牙咧嘴。李莲花则盘膝坐在一旁，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渐渐沉凝。
后半夜，薛神医去而复返，脸色比离去时更加凝重。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作伙计打扮、眼神精干的年轻人。
“李先生，方少爷，有消息了。”薛神医压低声音，示意那年轻人上前。
年轻人拱手行礼，语速极快却清晰：“属下金鸳盟天启城暗桩，代号‘夜枭’。据查，独眼鹞殷隼退走后，并未远离，而是入驻了城北镇守太监府。内卫司的人马正在全城暗中搜捕，但动静不大，似乎不想张扬。”
“镇守太监府？”方多病皱眉，“太监也掺和进来了？”
薛神医沉声道：“天启城镇守太监刘瑾，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的干儿子，权势熏天。内卫司与他勾结，不足为奇。看来，此事背后，确有宫廷的影子。”
李莲花睁开眼，问道：“可查到他们抓苏文清和阿箬姑娘的具体目的？”
夜枭答道：“根据安插在镇守太监府的眼线回报，殷隼似乎对阿箬姑娘极为重视，称其为‘钥匙’。而对苏公子，则多次提及‘威远镖局’和‘司徒’二字。他们似乎在逼问一份什么……‘海图’的下落。”
海图？司徒？李莲花与方多病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果然与威远镖局丢失的那份前朝南海舆图，以及海神庙那具焦尸身上的司徒令牌有关！
“钥匙……”李莲花沉吟，“是指阿箬的灵犀血脉，能开启某种东西？还是另有所指？”
薛神医补充道：“还有一事。大约一个时辰前，有一支打着‘靖北侯府’旗号的队伍连夜入城，住进了城南的驿馆。带队的是侯府世子，萧景琰。”
“靖北侯府？”方多病一愣，“他们镇守北境，怎么突然来天启城了？”
薛神医道：“说是奉旨入京述职，途经此地。但时间点太过巧合。而且，靖北侯府与威远镖局素有往来，苏总镖头与靖北侯曾有旧交。”
李莲花目光微闪。靖北侯府镇守北疆，势力庞大，若他们卷入此事，局势将更加复杂。
“关于今晚出手相助的黑衣人，可有线索？”李莲花最关心这个问题。
夜枭摇头：“那人身手极高，来去无踪，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属下在清理战场时，在箭手藏身的酒楼屋顶，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小片黑色的布料，边缘整齐，像是从衣角割下的，布料质地特殊，隐隐有暗纹，触手冰凉。
李莲花接过布料，仔细摩挲，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微蹙：“这布料……产自西域，浸过特殊的药水，可避虫蛇，掩气息。这种工艺，不似中原所有。”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抓不住。
“西域……”薛神医捻须沉吟，“莫非与‘楼兰’或‘波斯’的势力有关？这些年，西域诸国与中原往来频繁，三教九流混杂，出现这等高手也不奇怪。”
线索纷杂，如同一团乱麻。内卫司、镇守太监、靖北侯府、神秘箭手……各方势力似乎都因北海之事而蠢蠢欲动。
“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天启城。”李莲花做出决断，“殷隼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等文清伤势稍稳，我们立刻出发。”
“往哪里走？”方多病问道，“往北是镇北关，殷隼肯定派重兵把守。往南退回？恐怕也是天罗地网。”
李莲花走到墙边，看着上面悬挂的北境地图，手指点在一个位置：“我们不直接往北，也不往南。我们去这里——‘黑水城’。”
“黑水城？”方多病凑过去看，“这地方在西北方向，偏离主道，靠近边境，是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
“正是因为它偏离主道，龙蛇混杂，才更容易摆脱追踪。”李莲花道，“而且，黑水城是通往北海葬神渊的另一条隐秘商道的起点。当年威远镖局走过那条道。”
薛神医点头赞同：“李先生所言极是。黑水城虽乱，但金鸳盟在那里也有据点，可做接应。而且，靖北侯府的队伍若要回北境，很可能也会经过黑水城附近……”
李莲花明白薛神医的暗示。靖北侯府的出现，或许是一个变数，若能加以利用，或许能打破内卫司的封锁。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休息，养精蓄锐。薛神医和夜枭则去安排出城事宜和打探最新消息。
次日清晨，苏文清终于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已能说话。阿箬喜极而泣。众人稍作收拾，准备出发。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妥当，即将离开济世堂时，夜枭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李先生！刚得到密报，昨夜镇守太监府遇袭！有人潜入府中，盗走了一封密信！殷隼大怒，全城戒严，四处盘查！而且……而且传闻被盗的密信，与‘北海’和‘司徒’有关！”
众人皆惊！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夜闯镇守太监府？还盗走了与北海相关的密信？
李莲花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衣箭手！难道是他？
“密信内容可知？”李莲花急问。
夜枭摇头：“内容不知。但传闻……盗信者留下了一个标记。”他压低声音，用手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弯新月，贯穿一支箭矢。
新月箭矢！
看到这个图案，李莲花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那黑衣人的眼神熟悉了！
许多年前，他还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时，曾与西域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新月楼”打过交道。新月楼楼主，便以新月箭矢为标记，箭术通神，行踪诡秘！而那位楼主看他的眼神，便如今夜那黑衣人一般，复杂难明！
可是，新月楼远在西域，为何会出现在中原？还出手相助？他们与北海之事，又有何关联？
“新月楼……”李莲花喃喃道，心中疑云更浓。这趟北海之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不管是谁盗的信，城内戒严，我们出城更难了！”方多病焦急道。
李莲花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
“殷隼注意力被引开，全城搜捕盗信者，对出城通道的盘查反而可能出现疏漏。”李莲花分析道，“而且，新月楼盗走密信，等于帮我们吸引了火力，搅浑了水。我们正好趁乱出城！”
他看向薛神医：“薛老，出城的安排是否万全？”
薛神医重重点头：“已安排妥当。我们走南城‘永济门’，守门校尉是我们的人，已打点好。只是如今戒严，盘查必严，需更加小心。”
“无妨。”李莲花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我们就扮作……送葬的队伍。”
“送葬？”众人一愣。
“没错。”李莲花嘴角微扬，“殷隼再嚣张，总不至于对出殡的队伍刨根问底吧？”
一个时辰后，天启城南城永济门。一支出殡的队伍缓缓行来。一口薄棺由四名壮汉抬着，后面跟着几名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孝子贤孙”，正是易容后的李莲花、方多病等人。薛神医扮作法师，阿箬和苏文清则藏在棺材旁堆满纸扎的板车上，用杂物遮掩。
守门兵士上前盘查，为首的校尉与薛神医交换了一个眼色，假意检查了一番，便挥手放行。
队伍缓缓驶出城门，踏上通往西南的官道。身后，天启城高大的城墙渐渐远去。
李莲花回头望了一眼那笼罩在晨雾中的城池，心中并无轻松。他知道，眼前的危机只是暂解，前路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内卫司、新月楼、靖北侯府……各方势力角逐的北海之谜，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而那个神秘的新月楼箭手，盗走密信，是敌是友？他留下的新月箭矢标记，又预示着什么呢？
马车辘辘，载着众人，向着西北方向的黑水城，踏上了新的征途。天启城的风波暂息，但北海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