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把头 第336章 敲门声

雨过天晴，清晨的阳光透过布满污渍的窗户，在阁楼的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然而，原本应该因为天气放晴而变得明朗的气氛，此刻却比昨夜的雨天更加压抑和凝重。

林岳和梁胖子几乎一夜未眠，两人轮流守在窗口，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对面三号楼二单元的那个窗口，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熬人的酷刑。

然而，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对面的于志刚家里，一切都毫无异常。

那个男人，依旧像过去十多年一样，雷打不动地坐在窗边。他没有哭，没有闹，更没有像他们预期的那样，冲出家门，来寻找昨夜琴声的来源。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仿佛昨夜那一场激烈的情感爆发，只是一场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从东边升起，又缓缓地移向西边。

阁楼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梁胖子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放下望远镜，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将木地板踩得“咯吱”作响。

“把头，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咱们昨晚下的药太猛了，直接把他给吓傻了？”他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写满了担忧，“他别是一时想不开，在屋里出了什么事吧？”

林岳靠在墙边，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昨夜拉琴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已经通过琴声，精准地传递了过去，并且得到了回应。但为什么，天亮之后，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再等等。”林岳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几分，“一个把自己彻底封闭了十几年的人，那扇门早就锈死了。我们昨晚，只是用他儿子的钥匙，在那扇门上撬开了一条缝。他想从那条缝里真正地走出来，没那么容易，他需要时间跟自己斗争。”

话虽如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整天就快要过去了，于志刚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出门，或是向这边寻找的迹象。就连林岳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也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

难道……真的失败了？

当时针指向深夜十一点，阁楼里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台灯还在亮着。梁胖子已经歪在床上，半睡半醒地打着鼾。林岳也靠在椅子上，准备结束这毫无结果的一天。

就在两人都以为今天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发生，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

“叩、叩、叩。”

一阵极轻、但又极富节奏感的三声敲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阁楼外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岳和梁胖子的心上！

梁胖子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翻身就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紧紧地摸住了那把冰冷的五四式手枪的枪柄。

林岳也同时站了起来，他那藏在宽大袖口里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握紧了一柄短小而又锋利的卸岭刺。

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警惕的眼神。

不对！

这敲门声，冷静、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绝对不是于志刚那种失魂落魄、情绪崩溃的人，能够敲出来的声音！

来者不善！

林岳对着梁胖子，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他放轻脚步，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后面，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

“谁？”

门外，一片寂静。

就在林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个他们既熟悉又无比忌惮的、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的女人声音，清晰地，透过单薄的门板传了进来。

“怎么？林把头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不请对门的邻居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还是说……怕我免费欣赏你那首拉得跟杀猪似的小夜曲？”

是许薇！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让林岳和梁胖子的瞳孔，在瞬间同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岳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卸岭刺的手。他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栓。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打开，许薇那张美艳得令人心悸的脸，出现在了门外昏暗的楼道灯光下。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贴身的羊毛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的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仿佛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微笑。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那六个如同影子般的保镖，显然都被她留在了楼下。

她就那么一个人，施施然地，走进了这间狭小、简陋甚至可以说有些肮脏的阁楼，那姿态，不像是一个客人，更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她那双锐利的凤眼，饶有兴致地扫视了一圈房间里那可怜的陈设，最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房间里唯一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林岳和梁胖子一左一右地站着，如同两尊门神，与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之势。阁楼里的空气，紧张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许薇却仿佛毫不在意他们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她旁若无人地，从桌上拿起一个还算干净的搪瓷杯，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然后，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的、极其精密的微型装置，看起来，像是一个高灵敏度的拾音器，或者说，窃听器。

“你们这栋楼的隔音，实在是太差了。”许薇端起搪瓷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水，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那个窃-听器，“昨天晚上的那首曲子，拉得相当不错，很有感情，我都被感动了。只不过……有几个音准，可能还需要再多练练。”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岳和梁胖子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不仅找到了这里，她甚至……一直都在他们的隔壁，或者楼上楼下，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梁胖子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猛地向前一步，怒目而视：“你他妈的监视我们？！”

“监视？”许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她甚至都懒得去看梁胖子，那双漂亮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定在林岳的脸上，“不，我亲爱的梁先生，你用错词了。我不是在监视你们，我只是在等你们，替我‘敲门’而已。”

她顿了顿，看着林岳那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事实证明，你的方法，虽然看起来又笨又慢，但确实……很有效。现在，门已经被你撬开了，那么接下来，也该轮到我，进去拿我想要的东西了。”

林岳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所有的计划，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他费尽心机才找到的突破口，每一步，每一个细节，竟然……竟然全都在这个女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耐心布局、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却没想到，从他踏入青岛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个用来投石问路的“探路石”！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愤怒。

许薇显然很享受林岳此刻的表情，她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林岳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她看着林岳那双因为愤怒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缓缓地，抛出了她今晚前来的真正目的，也是她为林岳准备的、一个无法拒绝的“合作”方案。

“于志刚这个人，我要带走。”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你们绝对感兴趣的消息。那块被你们心心念念的、所谓的‘03号课题’的核心陨石，它并没有在那场爆炸中被彻底毁掉，而且……”

她的红唇，几乎要贴到林岳的耳边，用一种魔鬼般诱惑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知道它在哪。怎么样，林把头，用一个疯了十几年的老头子，换那块能解开你们所有人宿命的石头，这笔交易，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