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枚小小的“海蛇纹身”在林岳的脑海中烙下印记时,沙门村原本那层田园牧歌式的宁静面纱,便被彻底撕得粉碎。
深夜,孙先生的诊所早已熄了灯,从外面看,与村里其他陷入沉睡的屋舍并无二致。然而,在诊所后院一口伪装成废井的地窖入口之下,一盏昏黄的油灯,正映照出四张无比凝重的脸。
这处隐秘的地窖,是孙先生多年前为储存珍贵药材、以防潮湿而修建的,此刻,却成了他们四人最安全的会议室。
林岳、梁胖子、孙先生以及老旱烟,四人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摇曳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时而清晰,时而扭曲。
率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林岳。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个姓王的,绝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就焦躁不安的梁胖子立刻就蹦了起来,他压低着声音,但语气中的急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不能死?岳,你没开玩笑吧?那孙子就是条毒蛇,已经钻进咱们的被窝里了!不一棍子打死他,留着他过年啊?他今天能问出海上有没有怪船,明天就能问到咱们的祖宗十八代!再让他查下去,咱们几个的底裤都得被他扒干净了!”
老旱烟吧嗒了一口烟锅,吐出的烟雾在油灯下缭绕不散,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老于世故的精光:“胖子说得有道理。村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藏不住秘密。那个姓王的,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你看他今天那做派,财大气粗,又会来事,用不了两天,村里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就都得变成他的耳朵和眼睛。”
孙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尽显顾全大局的忧虑:“强行除掉他,确实是后患无穷。他一死,金先生那边就会立刻判定,我们就在沙门村,而且具备了反抗的能力。到时候,来的就不是一条前来探路的‘蛇’,而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到那时,我们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整个村子。”
林岳点了点头,接过了孙先生的话,将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没错。这个王老板,就是金先生布下的一颗‘活棋’。我们杀了他,棋局就走死了,我们会立刻暴露。我们不动他,他就会像一颗钉子,慢慢地钉穿我们所有的伪装。我们不能暴露,也绝不能让他继续查下去。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地窖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无解的死结。杀,是死路一条;不杀,是温水煮青蛙,同样是死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连梁胖子都开始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桌面之时,一直沉默着抽烟的老旱烟,忽然将烟锅在桌角磕了磕,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悠长,仿佛是从久远的岁月深处传来。
“外来的蛇,固然难缠,”他慢悠悠地说道,“可咱们村里,也养着一只不怎么讲道理的‘老虎’啊。”
林岳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老虎?”
老旱烟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开始讲述起这个看似淳朴的村庄之下,隐藏着的另一套生存法则:“你们来得晚,不了解情况。这沙门村,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但实际上,是由几个大的宗族势力共同管理的。其中,村西头那一大片的林家,是村里最古老的姓氏,人丁也最兴旺。他们那一族的人,脾气硬,抱团,而且……极其排外。尤其是他们的族长,一个叫林长贵,外号‘林老疙瘩’的倔老头。”
为了让林岳他们更直观地理解,老旱烟讲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海上的规矩还没现在这么严。有两条外地的铁壳渔船,仗着船大马力足,越界跑到咱们村后的那片海域来拖网。那片海,一直被林家视为他们老祖宗留下的‘私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老旱烟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林老疙瘩二话不说,亲自带着族里几十个壮小伙,开了七八条小渔船,硬是把那两条大船给围了。他们不抢东西,也不要钱,就是跳上船,把人家的网给割了,船上的设备能砸的就砸,最后把船上的人,腿打断了三根,全都扔回他们自己的船上,让他们滚蛋。从那以后,方圆百里,再也没有渔船敢过界了。”
他看向孙先生:“孙先生在村里这么多年,受人尊敬,算是贵客。但即便是他,对林家那些不讲理的‘土规矩’,也得敬让三分。”
地窖里静得可怕,梁胖子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落后的小渔村里,竟然还潜藏着如此彪悍狂野的势力。
然而,在听到这里的瞬间,林岳的眼中,却猛地爆发出了一团明亮得惊人的光彩!
黑暗中的那条死路,仿佛被一道闪电,硬生生劈开了一条曲折的生路!
“旱烟大爷,”林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个林老疙瘩,他这辈子,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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